承澤趴在床上,被背上的疼痛疼醒,一醒來就覺察到自己的手腕正被人鬆鬆握著,他緩緩側頭,看到蘇越趴在床沿上,睡的正沉。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能看見她飽滿白皙的額頭與挺秀的鼻梁,眼底浮著片青色顯得人有些憔悴,微微嘟起的唇瓣泛著淡淡的水澤,她氣息稍稍有些粗重,時不時的皺下眉頭應是白天奔波勞累所致。
承澤看著看著竟鬼使神差地想反手去握她的手。
他的手指隻剛剛一動,蘇越就立刻驚醒,眼神迷蒙地向他看過來。怔了一怔,之後才意識到他是醒了,一下子從凳子上蹦起來,湊過來驚喜地問道:“你醒了!可要喝水?”
承澤緩緩地垂下了眼簾,低低地應了一聲,“我自己來。”
蘇越忙上前道:“你趴著彆動,還是我喂你吧。”又給他身下墊了個軟墊要他趴著,這才端了溫水一口一口地喂給他喝。
“你先喝些水,我等下給你端些吃的,一會你吃些。”
承澤忍著背上疼痛,趴著等蘇越過來。
蘇越用托盤端了碗熱粥和小菜在床邊坐下,見承澤忍痛趴在床上。背上的傷處雖上過藥,但仍透出斑駁血跡,白布上浸染出暗色的血跡,蘇越看著忍不住低頭落下淚來。
昏暗的燈光下,屋子裡靜謐無聲,承澤不由扭頭看向蘇越,隻見蘇越眉眼低垂,臉上大顆大顆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一顆顆的從臉上滑落在衣襟上。
承澤心底不知何時生的那點心動,絲毫不受自己控製,那感覺帶著輕輕的癢,讓人心底無限歡喜,又帶著絲絲的疼讓人不敢觸碰。承澤無法阻攔任由它擴大蔓延。
承澤不受控製的去握蘇越得手,輕聲道:“你彆哭。”
蘇越忙伸袖將臉上的淚擦了,可那淚擦了又落、擦了又落,止也止不住。
“若不是我帶你下山,你也不會為了我,遭這般罪受。”蘇越終是哭出聲來。
承澤送開蘇越的手,抬臂往蘇越處伸去,不由牽扯到背上傷處疼的抿了抿唇,低聲對蘇越道:“你過來些。”
若是往常蘇越定是不會照做,此刻蘇越竟依言往承澤身旁挪了挪。
承澤伸手觸上她臉頰,將她臉上的淚擦了,低聲道:“我沒事,你彆再哭了,那傷隻看著怕人並不怎麼痛的。”
“你傷在背上,自己又看不到。”蘇越抽噎著道。
“今天嚇著你了?”
蘇越搖搖頭忽地又點了點頭,“原本是不怕的,那人舉刀你擋過來時我見你染了一背的血……那人又劫了你……我不知你傷勢如何,我,我……”
蘇越回想起那時心中的懼怕,說著說著,剛止住的淚又撲梭梭落了下來。
承澤輕聲安慰她道:“受傷流了點血而已,隻是今日我穿了淺色的衣服,血色染在上麵所以看著駭人了些。”
蘇越突然將承澤的手握住,哭著說道:“那你往後彆再穿這般淺淡顏色的衣服了,那時你背上滿是鮮紅血,我,我當時怕急了!怕你當真死了……”
蘇越說罷拉著承澤的手哭的更厲害了。
承澤看著自己的手被蘇越握著,那手纖細潔淨比自己的小上一圈,他感受著那手上傳來的柔軟溫熱,雖然背上傷處仍帶著疼,但心中溢滿歡愉,不由的嘴上染了笑,回握住蘇越的手,柔聲對蘇越道:“好!隻是你彆再哭了。”
蘇越瞧著承澤嘴角浸著的笑,怔楞了一下,不知緣由的臉上竟紅了起來。
她不敢再看承澤忙扭過頭去,抽回被握著的手抬臂擦了把臉,端起桌上的粥道:“我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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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福伯安排蘇越送楊顧川去往碼頭。
福伯看著車夫往馬車上裝東西,見楊顧川慢悠悠的從院裡出來,道:“你不急著要走,這會兒又磨磨唧唧!”
“我昨日是急著要走,還不是你硬要留我。我於心不忍,這才勉強住了一夜。”楊顧川踱步出來,看了看車後裝的幾箱東西道:“你這都給我裝了些什麼?”
“你那隻眼睛瞧裡麵東西是給你的!裡麵沒一樣是給你的。”福伯回他道。
楊顧川朝福伯嗬嗬一笑:“那定是給我家夫人的,你給她不就是給我。”
“你家丫頭哪兒去了,不是要她送我去碼頭嗎?人哪兒去了?”楊顧川四下找蘇越。
“我要她取東西,就來。”福伯道。
楊顧川瞧了福伯一眼道:“你同周昆養的這丫頭,聰明機靈,生的也好,隻是不會武功。”
福伯道:“不會武功又如何?我同我家主本就沒打算要她往後出入江湖,隻要她同尋常人過自己日子即可。何況我掙下的產業足夠她此生過尋常人生活所用。”福伯撇楊顧川一眼,繼續道:“怎麼?你瞧我產業有人繼承老了有依靠,你眼紅?”
楊顧川嗤笑一聲,道:“你那點子產業誰稀罕!不過一個女娃娃,又不是什麼血緣親生,往後還不知會是怎樣!”
福伯眉頭皺起直視楊顧川眼中,冷聲說道:“血緣親生!你我那個不是父母血緣親生?不還是讓他們為著幾兩銀子賣了?”
福伯繼續冷冷說道:“男女又如何!我竟不知你竟在乎這個?”
楊顧川忙訕訕道:“我哪裡在乎這個!男女本就都一樣!我錯了!此事是我嘴碎,是我話不過心說了錯話。”
楊顧川見福伯不再理他,出言討好道:“蘇越那丫頭生的是好,你同周昆又細心照養,我記得她現在好像是十四還是十五,若是再長個兩三年,定是個漂亮丫頭。”
福伯冷冷瞧他一眼仍不理他,見蘇越過來,從蘇越手裡接過包東西扔給楊顧川。
“慢走不送!”福伯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楊顧川拿著手裡的東西晃了晃,問一旁的蘇越,“裡麵是什麼?”
“金壇雀舌!”蘇越答道:
楊顧川低聲笑道:“這個老貨!”說罷,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內,楊顧川正閉眼靠著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