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說的屋子,如何稱的上屋子。
不過隻是靠牆搭建而成的一處簡易木棚,同剛在院中見到的磨坊棚子類似,隻外麵的棚屋四麵敞開沒有牆壁。
這棚屋依著房屋搭建,三麵由木板圍著,一麵留了個不大的門戶作出入用。
小山上前將一塊透風的木板移開,同蘇越承澤道:“周河在裡麵。”說罷低頭走了進去。
蘇越看著小山消瘦的身影鑽進簡陋的木棚裡,心中有些難過。承澤同她相視一眼,跟著小山進了裡麵。
此處房屋沿河而建,這棚屋又是搭在背陰處,難有光照,不由覺得陰冷不適。
棚屋內昏暗一片,屋內充斥著一股朽木味,腳踩在地上隻覺濕滑黏膩,蘇越眯眼適應了會兒裡麵的光線,將屋內打量了一遍,三麵木板顏色斑駁透風,靠牆擺著一大一小兩張高矮不平的竹榻,隻見周河雙眼緊閉躺在上麵。
“周河怎麼了?”蘇越在竹榻上坐了,榻上床褥濕潮一片。
“他這幾日一直低熱。”小山低聲道。
蘇越在周河額頭上探了探,確是有些熱,又將被子下周河的手拿出來握了,隻覺手指冰冷異常。
“他這樣幾日了?”蘇越問。
“有五六日了?人燒的並不高,喝了藥也不見好,就隻連日這半睡著。”小山道。
承澤道:“這樣不行,連續多日的低熱最是要命,必須帶他看大夫。”
小山垂目低聲道:“我娘出門去請大夫,應該就快回來了。”
小山話剛說罷,隻聽外麵小山舅母尖刺的聲音響起,“借銀子!你們母子三個在我這兒白吃白住,還要同我借銀子,我家銀子都被你那倆兒子吃儘了!”
“我們並未白吃白住,小山那孩子在這兒,也有出力幫忙。”是周母的聲音。
“你也說了小山還是孩子,一個半大孩子能幫多少忙?”
“嫂子!我真是沒法了才在跟你開口!周河病了幾日,吃藥也不見好,我身上銀子不夠大夫不肯上家來給孩子瞧病。再這麼耗著怕孩子有個不好!求嫂子先借我點,我日後一定給嫂子還上。”周母繼續求著。
門外跟小山舅母閒聊的街坊出言勸道:“趙家掌櫃的,你家妹子這都開口求了,你先借她些,先給孩子瞧病。”
“先給孩子瞧病要緊,再說彆的!”
小山舅母見鄰人眾多,怕人她議論她刻薄親戚。小腦袋上眉頭湊在一處,同眾人道:“病是給孩子瞧了的!她那小兒子正吃的藥還是我專門拿銀子去醫館讓大夫開回來的,連著開了四五日,花去我大半月家裡開銷銀子。”
“你們不知,他們一家三口在我這兒住著,吃吃喝喝,我家裡不知添了多少用度。”
“嫂子……”小山母親還欲開口再求。
“趙掌櫃的回來……”一旁鄰居讓開了路同人打招呼。
小山舅舅推著輛獨輪木車,車上掛著幾個灰撲撲的麵布口袋,一路吱吱呀呀的從外麵走來。
他身量不高,骨瘦肉緊,一雙手短小粗大,小腿肚子像是塞著兩個鐵球,那是常年推磨雙腳蹬地所致,
小山舅母聲音響亮尖刺,小山舅父一路過來自是聽到眾人言語,同小山舅母道:“妹子用銀子,你先拿些給她用著。”說罷招呼妹子進院裡說話,周母年前腿傷剛好家中又變故,終是落下了病症,跟在小山舅父後麵一瘸一拐的進了院子。
小山舅母聽丈夫言語,登時雙腳離地蹦了起來,眼珠子瞪得全白,跳腳罵道:“你這個窩囊廢物東西,你妹子用銀子我沒給嗎,她那兒子吃飯喝藥,那個不是老娘我出的銀子!你個禽獸東西跟我在外頭瞎嚷嚷!”
“沒嚷嚷!”小山舅舅推車入院,將車停住。
“沒嚷嚷!你跟外頭給我廢話,怎麼?想要人看我笑話,說我容不下親戚!”小山舅母聲量未減。“貨都給人送家去了?”
“送到了!”小山舅父回她一句,低頭走到小山母親旁,從懷裡摸出幾塊散碎銀子道:“剛收的貨銀,你先拿著用。”
小山舅母見狀,快走幾步到跟前,一把將銀子搶過去,跳腳嘴裡接著罵道:“沒心沒肺的東西,家裡開銷多少你不知道?白白養活這麼多人,老娘我不用銀子,你把銀子給她,要老娘我去哪兒弄東西養活你們這幾張嘴!”
小山舅母邊罵邊伸出胖手,在小山舅父腦袋上連連戳著:“你個糊塗玩意兒,他們一家三口姓周,不跟你姓趙!,你那妹子是個福薄催命的東西,光會糊弄人躲懶,死了男人到我家裡來白白住著不說,還整日哭喪個臉,明明一幅好腿天天在我麵前裝瘸,我家生意不好都是他們母子害的……”
棚屋內,小山麵上黑紅閃現,額上青筋直蹦,聽聞母親如此接連遭人羞辱,再忍不住,轉頭出了棚屋。
棚屋破敗的木板門半掩著,小山一腳將門踢飛,快步行到母親身前,將滿臉淚痕瑟縮在一側的母親護住,指著跟前一身肥肉,雙目通紅,怒聲道:“你再說我娘一句!”
小山個子高大氣勢逼人,周母見他惱怒異常,怕他動手,忙緊緊抱住他胳膊攔住他。
蘇越聽著外麵動靜,心下酸楚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