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薑接過,自己找了個靠窗的角落,這樣可以看見外麵的風景,默默地吃著。一邊吃一邊觀察著下午一批剛到的客人,大家都拖著很多行李,大多數都是來旅行的,還有的是一批學生,聽他們閒聊說是過來寫生的。
這裡山清水秀的,確實挺適合寫生的,時薑想著。
遠處蜿蜒的小路一直通向一個轉拐,後麵又是無儘的山脈,路和山渾然一體,像是他們本就一同出現。
沈之介走了一會就看見一家民宿,門口人來人往的,看上去生意很好,他就站在前麵不遠處,突然一個靠著窗在吃著炒飯的女孩就這麼措不及防地闖進他的視線裡。
那是時薑,是他做夢都想見到的時薑,現在她就坐在那裡,和自己隔著短短幾十米的距離。
沈之介眼光流動,已然忘記天氣的寒冷,他就站在風口,心裡卻是不能被吹散的思緒和想念,他看著她一口一口吃完桌子上的東西,喝了一杯水。
沈之介不禁在想,他有多久沒有和她一起吃過一次飯了,他不記得,但感覺已經過去了很長很長時間了,因為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看著她,隻是帶著眷戀和不舍地看著她。
他拿出手機,忽視掉江林打過來的許多電話,遠遠拍下時薑坐在窗邊的樣子,把現在他好不容易看見的模樣永遠定格。
接著他又給鎮上的蛋糕店打了個電話,是他還在出租車上的時候問的司機師傅。
對麵很快就接了,“喂,小鎮蛋糕店。”
“您好,我想訂一份生日蛋糕,送到長潛民宿,一位叫時薑的女士。”
“好的先生,有什麼彆的要求嗎?”
“做個草莓蛋糕,多加草莓。”
“好的,請您先在線上下單,我們接到訂單之後會馬上製作的。”
“謝謝,請儘快。”掛斷電話,他又看向那裡。
時薑已經起身,出現在門口,沈之介一慌,往後接連退了好幾步,確保那邊不會看見自己之後又停在原地。
沈之介隻看見遠遠的一抹淡粉色身影,穿了一雙和那身衣服極其不搭的雨靴,往房子後麵去了。他也終於收回目光,躊躇著往來的方向原路返回。
還是那條不寬不窄的小路,他隻身走在路邊,一側是漫山遍野的樹,遮住了照射到這邊的光線,沈之介整個人走在樹葉簌簌搖動的交橫中,陰影一直沿著這條路纏繞,另一側是農家閒置的稻田,一望無際,數塊不規則的形狀盤桓在肉眼可及的範圍裡。
他兩隻手插在大衣口袋裡,一身黑色,就像要與這看不到儘頭的陰暗融為一體,低著頭,背影有些落寞,隻一直往前走著,沒再回頭。
沈之介在路上搭了一輛順風車,是一家超市的老板趕去市裡進貨,他坐在寬大的貨車裡。身後的貨車倉儲裡是幾十個網格箱子,一路很順利地到了市裡。又輾轉坐上另一輛車去往機場。
在去機場的路上,他會想,時薑當時是怎麼過來的,一個人帶著那麼多行李,交通工具換了一種又一種,她是怎麼一個人到這個地方的。
想著想著就會惆悵,他索性不再想了,在車上閉目養神。
沈之介訂了一張最近的機票前往京山市,預計大概在晚上七點抵達,他在上飛機之前給江林打了一個電話,告知他回來的時間,讓他安排好落下的工作,一切交代妥當之後,關機,他打算好好在飛機上休息一下,以緩解奔波的勞累。
時薑剛剛從後山挖完冬筍回來接收到一個蛋糕店的盒子,需要本人簽收。
她滿臉疑惑,確定收件人的確是自己才放心地簽好名字。
“你知道是誰買給我的嗎?”
負責配送的小哥搖搖頭,“這個我們不太清楚,但好像是一位男士。”
時薑擱下筆的手頓住,腦海裡突然一個人的名字,但又很快否定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是沈之介,他不會知道自己在這,也不會隔著一千多公裡大老遠給自己送來生日蛋糕。
但是她又好像沒辦法說服自己,沈之介那樣性子的人,是乾得出來這樣的事的。
以前她總覺得自己很了解沈之介,甚至都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可現在看來,也不儘是如此。
“好,謝謝。”時薑接過蛋糕盒子,還是把它放到那張靠窗的桌子上,打開,是一個草莓蛋糕,分布均勻的草莓像是紅寶石,鑲嵌在通體粉紅色的奶油上,樣子很是好看,還做了雙層,看得出來多加了很多草莓。
她撐著手緩緩坐下,拆開裡麵自帶的刀叉和紙盤,輕輕切下一小塊,嘗了嘗,擠出一絲勉強的笑意,對自己說了句,很好吃。
吃著吃著,時薑就哭了起來,她沒敢在外麵這麼多人的情況下哭出聲,隻是小聲的嗚咽從她乾澀的喉嚨裡發出,鼻子酸澀,邊吃邊哭,很久,她才終於掩麵哭泣,好像那隻小小的手掌能掩蓋掉她不想暴露的悲傷和痛苦。
時薑哭了多久,林和喬就在邊上守了多久。
他一開始沒弄明白,隻是一個草莓蛋糕,是好吃得想哭嗎?可後來當時薑漸漸控製不住自己情緒的時候,他才發覺不太對勁,趕忙過去,擋在她前麵,不讓彆人看見,任由她哭著。
可能她也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吧,林和喬隻能這樣想。
那個草莓蛋糕,是時薑從前愛吃的,全世界隻有她的母親和沈之介知道,她愛吃草莓,愛吃草莓味的東西。
現在隻有沈之介知道,她愛吃草莓,這個蛋糕再無彆的可能。
是他來過嗎?怎麼會呢?京山離這裡很遠,遠到不會再見麵的人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所以他怎麼會從京山來這的呢?他還有工作要處理,他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完成,他還有一些人沒有......
時薑一遍一遍推翻自己的想法,又一遍一遍做出設想,最終也沒有一個能讓自己信服的借口,證明沈之介沒來過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