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我隻覺得今天起早了,得趕緊去補我這最後一覺。
最後一覺……
說到睡覺,我突然想起來,之前有人為了叫醒我,居然狠心的往我嘴裡塞檸檬硬糖。我不自主的砸吧了兩下嘴,那種酸澀的感覺好像又入侵了我的口腔,害得我不停的分泌口水。
其實檸檬硬糖其實也挺好吃的,雖然酸,但是回味過來卻是甜的,還帶著檸檬的清香——
可惜了。
“你又笑什麼?”
年輕的獄警側頭看著我,隻是這次她的眼神卻帶著一絲憐憫。
憐憫誰?我嗎?
我擺擺手,嗤笑一聲向前走去。
那不過是一顆糖而已,沒什麼值得留戀的。
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除了殺人前的那段時間,我的睡眠質量一向很好,睡著了誰也叫不醒我。
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樣,一直都不怎麼做夢的我,卻做了一個冗長又晦澀的噩夢。
是的,噩夢。
我夢見那個人冷冰冰的站在我的床邊,還帶著那副我早就給他扔掉的黑框眼鏡。
好土。
我嘲諷的說道,伸手將他的眼鏡摘了下來。
不是的!我不是……
我的潛意識在夢境裡掙紮。
我其實隻是想讓你用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直看著我……但即使在夢裡,我也沒能說出口。
「學姐。」
他喊道,表情終於柔和下來。
「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伸手摸摸我的頭,然後用冰涼的嘴唇輕輕觸碰我的額頭。
這麼多年了,他接吻還是像小學生一樣。
但我心裡突然騰升出一股巨大的悲傷,又夾雜著一些喜悅、酸澀、遺憾……
我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勾著身子去吻他的嘴唇。
但他推開了我。
「已經夠了。」
他又恢複成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仿佛我是殺了他全家的仇人。
「即使你努力學個樣子,你還是不會愛人。」
他沒再看我一眼,隻是彎下腰從臟兮兮的地麵上撿起了那副眼鏡,隨手揣在了兜裡,突然之間就從我眼前消失了。
彆走!
我的潛意識在哀嚎。
沒錯,我是怪物,我是垃圾,我不會愛人,但是我——
“1105,出來!”
天亮了。
我惺忪的從床上爬起來,所有的感覺在我清醒之後煙消雲散。
昨晚的夢境還模糊的在我腦海中回放,讓人一時半會難以脫離。我摸了摸枕頭上的濕痕,又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難道我哭了嗎?
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變得這麼軟弱,會被一個死人嚇哭。
“1105!抓緊時間!”
哦,我馬上也要是個死人了。
我利索的翻身下了床,整理整理身上的囚服,粗糙的洗漱過後就被獄警帶走了。
一路上路過那些牢房,裡麵的人都扒著門上的鐵窗伸著腦袋看我,然後被獄警一個個的吼了回去。
她們的眼神裡有興奮,有恐懼,有幸災樂禍……可我全不在意。
相反,我今天的心情很好,甚至有幾分期待,
終於不用整天望著那光禿禿的天花板,應付著歪眉斜眼的獄友,吃著不合胃口的飯菜……等贖完他們口中的罪之後,我又是一條好漢。
當然,所謂“贖罪”不過是我在牢裡聽得太多了,變成了一種自然而然的說法。
我可沒有什麼無聊的罪惡感。
早在十幾歲的時候我就大惡不做、小惡不斷,撒謊、逃學、打架鬥毆……對我來說是不過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雖然我在挨了一頓社會的毒打之後開始學著裝乖,但我打從心底對那些人循規蹈矩的一生感到無趣。
或許這也是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原因。
思索間,我被兩名獄警押著進入到一個小房間,兩個不認識的警察繃著臉坐在桌子前。
“姓名?”
待我在桌子對麵坐下,其中一人冷冰冰的開口問道。
“林雙禾。”
我撇撇嘴,略感無趣的回答道。
“年齡?”
“27。”
“籍貫?”
“S市……”
對麵的警察仔細的詢問著,都快把我祖宗八代的家底都問清了。
約莫有七八分鐘的時間,他們終於整理記錄好,將視線投注在我的臉上。
“……最後再問你一遍,你還有什麼遺言需要我們代為轉達嗎?”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不耐煩的站起身:“沒有。”
那警察點點頭,也不在乎我態度桀驁,似乎完全不想跟我這種將死之人一般見識。
兩名獄警又重新跟在我的身後,我走到門口,正待獄警將門打開要押我回去,我卻突然想到了什麼。
我轉過身,對著那警察詢問道:
“你們這有檸檬硬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