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後有事,直接上來說一聲就行."
你忙不迭的點頭,刻意無視掉四周投來的打趣的目光,故作鎮定地轉身下樓.
可背後的視線存在感過於強烈,導致你途中差點慌不擇路,險些摔倒.
你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何每次在他麵前,自己都那麼的狼狽不堪.甚至在他處之泰然的對比下,自己更顯方寸大亂.
"師娘做的飯真好吃."幾個小豆丁用手蹭了蹭嘴角,朝你擠眉弄眼一番.
你剛要張口解釋,便一窩蜂喊著‘師父明天見’跑遠了.
你無奈看向聞崝,他也是一臉無辜的聳聳肩.
你把碗筷端進炊房,正挽著袖子,聞崝卻擠了進來,一向寬敞的屋子略顯逼匝.
"歇著吧,我來洗."
"我都把水放好了……"你努努嘴想說什麼,卻被他輕輕地推搡出去.
"木桌上有條旗袍,你去試試,看看合不合身."聞崝沒等你出聲,扭頭就走進炊房.
你本想開口拒絕,可腳卻不聽使喚般走向木桌,疊好的茶白色立領旗袍映入眼簾.
你小心翼翼地上手摸了一下,光滑細膩的緞麵,鑲嵌著淺淡的玫瑰花紋路,是頂好的綢緞所製.
你已經很久沒有穿過這麼好的料子了.指腹觸及之處,逐漸變得炙熱起來.
"快去換上試試看."
你猛然回頭,聞崝像是站在那看了你許久,見你望向他,朝你俏皮的眨了眨眼.
你小跑著上了二樓,走進房間後將門緊閉.像是下定決心一樣,你閉著眼一股腦換上了那身旗袍.
出乎意料的合身,你看向鏡中的自己.
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每每父親回家,都會給你和母親帶一些禮物,有時候是一些糖果,有時候香水或者漂亮的裙子.
心底最深處有什麼東西在破土而出.
你怕聞崝等太久,隨即又小跑著下樓去.
"真好看,很適合你."
你忐忑的心終於放下了,取之而代的一種無法言明的漲澀.就好像自己小時候喝過的汽水,咕嚕咕嚕的冒泡.
"為什麼要買旗袍給我?"你的眼裡充滿探究.
"馬上要入夏了,難不成你還穿著長袖?"
"謝謝你."你小幅度地轉了一個圈,垂著眉眼仔細打量起微搖的下擺.
聞崝的眼底閃過稍縱即逝的笑意.
……
不知不覺,快到你與陳媽約定的時間了.
前幾日,陳媽捎信給你,說船票已經托人搞定,叫五日後,在老貴湯麵那裡等她.
走之前,你替聞崝打掃屋子時,在他屋中的燭台裡發現了幾枚銀圓.
一個老式雕花的破舊燭台,裡麵放的不是蠟燭,而是幾枚鋥亮的銀圓,看樣式應是十幾年前的程氏洋行還在時發行的版本,可現在早該被淘汰了.
正想著,從旁伸出一隻手,一把奪過你手中的銀圓.
"彆動它."聞崝異常罕見的發著脾氣,小心翼翼地用袖口一遍一遍擦試著銀圓.
"你怎麼會有這種樣式的?"
"……"聞崝隻是意味深長地掃了你一眼,把銀圓放回燭台後就離開了.
你想了想還是打算寫了封簡潔的信,告知聞崝一聲,你很感激他的收留,於是把身上僅有的一些積蓄,連同信一齊放在燭台旁.信裡還對自己擅作主張動了銀圓表示了歉意.
你收拾好東西後,來到了老貴湯麵赴約.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陳媽的身影.
你心下頓覺必定有事發生,正打算去她住處尋找,一大堆軍閥圍了上來,你被帶走了.
你被帶到了趙氏公館,就是那個你殺死的權貴的家.
你被人按住,迫使你跪在地上.
"又見麵了."眼前的人一副上位者的姿態,修長的手指微微輕點著真皮座椅的扶手,臉上洋溢著恣意的狠厲.
"是你."是當時迎麵撞上來的那個人.
"找你可真不容易."
"殺死他倒是挺容易的."你嘴角含著笑意,銳利的目光掃了過來,你絲毫不畏懼地與其對視.
"可她會死的更慘."
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片血泊中躺著的人是陳媽.
你的血液瞬間凝結,而後洶湧的恨意促使你整個人抑製不住的顫抖.
"想救她嗎?"他的手指撫上你的光滑細膩的脖頸,"那就陪她一起死吧."說著便一把掐住,看著眼前垂死掙紮的你,他眼底閃過滿足的快意.
"趙公子,五日後的切磋我會去的."聞崝匆匆趕來,迅速撥開趙禪深的手,"我隻有一個條件,懇請您高抬貴手,放了她們."順勢將你攬進懷中,拍了拍你的背替你順氣.
"你要是輸了怎麼辦?"
"以命抵命."聞崝腳步沒有絲毫遲疑,背著陳媽,帶著你離開了這裡.
……
得知陳媽並無大礙後,你懸著的心總算放下.
"是我們連累你了."
"無妨."
聞崝一臉泰然自若,墨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著你,你的大腦一片空白,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那洋人聽說是什麼戰無不勝……"
"不相信我?"
"當然不是……"你急吼吼的解釋道,"萬一你受傷了怎麼辦,這可不是兒戲,再說是因為我,你才會接下這個爛攤子……"
"看來你很擔心我?"聞崝挑挑眉,眉眼間儘是調侃.
你結結巴巴地漲紅了臉,心裡像是被麻線亂繞一大圈,將自己束縛起來,不知所雲.
你被聞崝擁入懷裡,乾淨清爽的氣息瞬間占據你的鼻息.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頭頂傳來聞崝的輕聲細語,腦袋嗡嗡作響片刻後,整個人出乎意料的平靜下來.
"好,我等你回來."你的手掌試探性的落在聞崝的背上,換來的是他的手漸漸圈緊你的腰肢,你整個人這才放鬆下來,倚靠著他.
三日後,陳媽的傷好了個大概,聞崝提出先送你們出城,你自然不同意.
可你拗不過聞崝,隻好點頭應下,扶著陳媽坐上了出城的船隻.
到了水鄉,你把陳媽安頓好後,又趕忙坐上了回去的船隻,你不能把爛攤子全部丟給聞崝.
等你趕到的時候,切磋已經開始了.
周圍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多都是慕名而來一睹聞崝的風采,你也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麵孔.
這是你第一次看到聞崝的拳法,一招一式都是那麼的遊刃有餘,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是四兩撥千斤.
可那洋人也不是好打發的草包,實實在在的力氣和塊頭令聞崝也稍顯吃力.
說是切磋,可看那洋人步步緊逼,攢足了駭人的氣力,顯然是奔著絞殺去的.
聞崝並不想使全力傷了對手,切磋是切磋,並不是取人性命,因此悶聲吃了好些虧.
你看著很是心疼,四周一片哀歎,場上局麵變幻莫測,氣氛顯得尤為沉悶.
眼看漸漸落了下風,聞崝依舊處變不驚,他依舊蜻蜓點水般借力使力,並沒有使那洋人討得更多先機.
洋人按捺不住,幾個勾拳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嘴裡念叨著什麼,聞崝頓時變了臉色.
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聞崝迅速與其廝打在一起,二人滾倒在地,聞崝迅速出手挑斷洋人麻筋,而後迅速扭斷那洋人的踝骨,打向腹部的那幾下使足了力道,而後一手撥他手腕借力一手抬頭部,手刀劈向頸部,一拳打向天靈蓋.
洋人沒了氣息.
四周一片叫好,一旁坐著的軍官顯然坐不住了,顯然對目前的局麵大失所望,指揮著士兵齊刷刷的掏出槍,試圖鎮壓動亂的百姓.
槍聲響起,四周烏泱泱的如同起了風浪的大海,你抬頭望向擂台,試圖尋找著聞崝的身影,可四周都是逃命的百姓,鬨嚷著推搡著,轉眼間聞崝就消失了.
你拚命擠向擂台,心裡不斷祈禱著聞崝平安無事,下一秒一雙手伸了過來.
一雙血跡斑斑的手握住了你的.
你回頭一看,塵埃落定般地潸然淚下.
"跟我走."聞崝牽著你,迅速穿梭在人群中,黏膩濕潤的血腥味,如同喚醒了你腦海中的某個片段,直悶悶的朝你撲來.
那天他把你拽進屋中時,你手裡也是潮濕粘稠的血腥味.
等你們坐上了去水鄉的船隻,恍恍惚惚的你才回過了神.
你看著聞崝額角冒出來的星點血跡,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
他扮了個鬼臉,手握成拳伸到你麵前,示意你伸手.
"什麼啊?"你破涕為笑,擦乾眼淚湊了上去.
掌心攤開,是那幾枚銀圓,你在他屋中燭台裡看見的.
"物歸原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