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光蛋三 初見(2 / 2)

“怎麼?你怕了?”

趙豐年這話有些試探之意:這孩子身上的布料與方才路上的行人不同,雖然臟汙仍能看出材質不錯,倘若他鑽馬車隻因淘氣,定然不願做這等辛苦活;若是離家出走的小孩為了躲避家丁,說不準會同意,等他家中人來尋找,她還能賺一筆。

“咳咳咳……”在外麵站得時間久了,趙豐年有些受寒,身體的難受讓她沒了興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就要把人放走,便聽那少年道:

“有何可怕?我跟你走!”

趙豐年剛要應承,偏過身子又是一陣咳,竟連話都說不出了。

她發作得厲害,蒼白的麵色都有些發紅,隔著鬥篷都能看出纖瘦的身體直顫。

“你……你怎麼了?”

趙豐年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隻好笑笑:“老毛病了。”

“既然你同意,那便上車吧!”

不論是做主家的奴隸還是侍從,就沒有能上馬車坐著的,少年不可置信:“你讓我上車?”

趙豐年指了指他身邊那個病怏怏的男孩:“車上確實位置狹窄,但他看著像是有病,不如讓他上來,你在底下走,怎樣?”

紅衣少年垂頭不說話了。

“林嬤嬤呢?”趙豐年問。

“說撿草去了。”羅湖是個藏不住事的,“娘子明知那嬤嬤是夫人送的,何必叫她也進車內?一路上都不好說話。”

“來到我身邊就是我的人,林嬤嬤年事已高,便是車上坐不下了,福田年紀最小,也該叫福田下車去。”趙豐年冷淡道。

“娘子說的是,若車上僅能容下三人,自然該福田走路。”福田最捧場。

羅湖不說話了。

趙豐年餘光瞥見那少年眉目糾結,似乎不知道該不該上車,她也不催,自顧自上車——想看看這小孩到底會怎麼做。

居今攬古早已放開他,到一旁整理韁繩去了,紅衣少年眼看著趙豐年被攙扶著爬上馬車,因為設施簡陋,連木梯都沒有一個,中途還險些摔倒。

“……”

這白衣娘子也不過十五六歲,瞧著病弱得很,帶的兩個小廝也不中用,雖說她嘴上調戲人不大矜持,但到底是無辜的。

惻隱之心隻此一瞬,紅衣少年低吼一聲:

“走!”

趙豐年抬頭一看,隻見一路灰白,紅衣少年拉著他的夥伴,已經遠得隻剩兩個小點了。

“不必追了。”

想來方才那小孩隻是假意答應,伺機逃跑罷了。

趙豐年坐回車上,突然開口道:“攬古,你與居今送我一路遠行,可覺得辛苦?”

攬古原是趙景臹身邊的小廝,雖心中鄙薄,還是耐著性子道:“娘子說笑了,分內之事,怎會辛苦?”

這話的意思是:我送你到莊子是主家派的活,有俸祿拿,和你三娘子沒什麼關係。

趙豐年想到什麼:“將我送到之後,這車馬是隨我留在圖田還是你們要帶走呢?”

一旁的居今年紀更小,忍不住譏諷道:“老爺府中本就隻有兩架車馬,這輛已是大郎君仁慈為你騰出來的,你難道還想留著?”

馬車中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聲,裡麵的人氣喘籲籲,更兼女婢們的驚呼,十分駭人。

這三娘子再愚鈍,終究是主子,要是在他們趕車著的路上出了事,恐怕他們自己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居今哪裡見過這等陣仗,韁繩握在手裡都掉了下去,被攬古狠狠瞪了一眼。

攬古停了車,輕輕敲了敲門:“三娘子,可有事嗎?”

三娘子氣息微弱:“我今後身在田莊,孤苦一人,又身體病弱,恐怕生了病都沒有腳力到城裡請個大夫,咳咳咳……”

攬古還是有些心眼的,為難道:“三娘子的顧慮小的明白,隻是趙大人並未允許將車馬留給娘子,若是小的擅自做主,這車馬的銀子,足抵得上小的家中五口半年的吃用……”

車馬竟如此昂貴嗎?

趙豐年沒問出口,她退而求次,委屈道:“攬古官人說的是,我也無意令官人為難,如今剛出城門不久,不若先掉頭去馬市,倘若有套老馬破車能讓我勉強買下,嚴冬臘月我也不至於病死寒屋……”

“官人”是大梁常用的、對身份平等男子的稱呼,但有個“官”字,又默認要有些地位錢財的男子才能叫的。

攬古生於趙家長於趙家,早認了一輩子卑躬屈膝的命,服侍的主子來來去去,他的名字也變來變去,從沒有人稱呼他“官人”的。

因此也忽視了“不掉頭回城,三娘子就會病死”這樣的邏輯錯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