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光蛋三 初見(1 / 2)

趙豐年想過趙樸最終會同意自己出府,但以防萬一還是思考了好幾個備選的方案,卻沒想到會這麼順利:

她在含榛院沒待到第二天,趙夫人就撥了馬車好送她離開。

現在趕車的是趙府的兩個小廝,一個叫居今,一個叫攬古,車裡的就是羅湖、福田,還有那個新來的林嬤嬤。

這兩日趙豐年已經把這地方的情況打探得差不多:

譬如如今是大梁朝承光元年,新帝即位其實已有一年,隻是他弟承兄業,為表孝謙,特地立了遲一歲改元的規矩。

譬如趙樸是奉元城的縣尹,也就是縣令,官居正七品。本朝不興科舉,趙樸因為祖上經商,又和上級有些關係,這才被推舉有了官做。

不過如今這些信息對她而言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嬤嬤,我聽聞你在府中是負責采買的,不知當今稻米價錢幾何?”

她昨天數了數,除去小數額的銀塊,楊金娥留下了二十二張大統鈔,十八張張一貫麵額的、四張兩貫麵額的。按她記憶中的比率:兩貫等於一兩銀,十五貫等於一兩赤金——

她現在全部身家還不到二兩金子。

林嬤嬤原本該在馬車外走,趙豐年念其年長,堅持要她上車避風,此時心中正是熱乎,殷切道:

“娘子有所不知,當下咱們趙府主要吃的是麥和粟米,稻米不多,偶爾吃的都是方家村種的,不過老奴見過糧市的價錢:不同的米價錢不同,最好的糯米是輝州糯米,粳米裡最好吃的是香粳米,這些都是五貫一石。”

這個趙豐年還是知道一些,一石是一百斤上下,林嬤嬤說的是最好的,倘若品質差些的米,定然會便宜一些。

趙豐年心裡默默盤算著賺錢的事,眼睛從車簾的縫隙往外看:雖已到了寒冬臘月,但今年尚未落雪,路邊依舊能看見商販行走,行人來往。

梁律規定城中行車不能超速,馬車行了兩日,總算離田莊不足十裡,有些盼頭了。

羅湖看著趙豐年伸了個懶腰,張大嘴打了個哈欠,表情欲言又止——最近三娘子已經多次做出這等不雅的姿勢,好在周邊沒外人,她便也不說什麼。

趙豐年沒當回事,倘若時時刻刻都不能自在,坐車坐得腰酸背痛還要顧及儀態,那活著有什麼意思?

她也不是全然放肆,趕車的兩個小廝還要回趙府,保不齊會說什麼,因此趙豐年在他們麵前還是收斂著,矜持地給了福田一個眼神。

福田善解人意,輕輕敲了敲車門:“兩位師傅,三娘子有些不適,能否停車讓我們下去走走?”

“不適”的理由千奇百怪,但不在城市中便沒有公廁,小廝們就默認:下車是為尋找合適的五穀輪回之地來解決生理問題。

三個年輕娘子辦完事,一同沿著小路往回走。

此時已出城門,路旁是一望無際的農田,隆冬天地蕭瑟,地上的枯草極其低矮,泛著潮濕,趙豐年裹著亞麻白的加厚鬥篷,被福田羅湖左右擁著,慢慢往馬車方向挪。

趕路的這兩天總能聽到風聲,此刻卻停了,也就沒那麼冷。

剛走到大路上,就看到兩個男孩跑得飛快,像是要躲什麼人,還直往馬車裡麵鑽,被居今攬古兩個小廝抓個正著。

“你放開我!”

穿深紅色衣裳的少年滿臉臟汙,看不清長相,頭上也紮著小臟辮,整個人頗有凶氣,兩個成年的小廝費儘全力才勉強製服。

另一個少年瞧著年紀大些,倒是蔫兒噠噠的,想救那個紅衣裳的,卻隻能從旁邊徒勞地扒拉著。

“放開我!給我鬆手!我可是……”那紅衣裳少年放狠話。

“你是哪家的小孩兒?”趙豐年開口,聲如玉碎。

“你才是小孩!”

那紅衣裳少年聞聲反駁,不由縮小了掙紮的幅度,這麼一下子,就被居今攬古壓倒在地——他倒倔強,此刻也隻是單膝下跪。

旋即反應過來似的,憤怒道:“你卑鄙!”

“你這小孩兒好沒禮貌,我隻問你是哪家郎君,怎能說卑鄙呢?”

“若非你突然開口,我已將這二人打倒在地!”

好大的口氣!

趙豐年不僅沒生氣,反倒被逗笑了,來大梁以來她日日勾心鬥角的,總算遇著個沒心機的小孩兒給她玩。

她本就比那少年高,此時一站一跪更是明顯,趙豐年乾脆走上前去蹲下身,專心致誌地逗小孩。

趙晚臻今年十五歲,生得白皙柔弱,又生性愛潔,衣櫃裡一打開清一色的淡色衣裳,此時哪怕身在曠野,雪白裙角依舊乾淨。

“小孩兒,你為何要鑽我的馬車?”她問。

那少年瞧著不過十三四歲,深紅色的衣裳底下臟得發黑,臉上糊了許多灰塵泥土,形容狼狽,但眉毛已經長得很濃,眼睛極亮。

他氣勢弱了些,嘴硬道:“誰要鑽你的馬車?”

分明是虧心事沒做成便被抓包,惱羞成怒了。

“你若不承認,我怎能放你走,剛好我要到莊子上住,你便隨我去家中種地,如何?”

“你要我去你家中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