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與少年 南月溪與他的小夥伴(1 / 2)

歸路三千 九方森羅_shinra 7989 字 10個月前

【序】

這是一個人不再相信神鬼的時代。

他在一個無風的晚上,看到燈火闌珊中的陰影,猶如燈塔底部的黑暗,他聽到在那黑暗中有人輕歎:“眾神皆寂”。

有一雙冰冷蒼白的手捂著他的眼睛,在他耳邊溫柔地輕聲說:“你眼中的世界才是真實。”

在那無垠夢中,他聽到無數聲音的歌唱,看到無數光陰的舞蹈,他聽到有許多人在呼喚,那些他不認識的,卻又熟稔的名字。

我曾來過這裡,我認得他們的聲音。他想。

然後他醒來,一夜夢境。

身旁的同伴們呼吸仍然安穩,什麼人的夢囈從淩晨微涼的空氣中傳來。

“大家......要一起.......回家......”

他聽後輕輕地笑了。

那一天,有個少年對他伸出手時,說的也是這樣的一句話。

“我們一起回家。”

“我帶你去找【她】”

“一起,走吧。”

帳外傳來歌聲。

“............太陽的正麵滯留亙古不變的信仰,月亮的背麵有你眉目依稀的模樣............”

那是他自幼時起就無數次聽到的歌謠,用獨特的語言詠唱著。他於是起身離開簡單的床鋪,走到帳外。

唱歌的人回頭向他微笑。

他抬頭望向天空。

天空很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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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空很藍,比以往的顏色要深。

少年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心裡下了這樣的結論,是個好天氣。

這樣的好天氣,不管是踏青還是野餐似乎都是不錯的選擇啊,可是他卻必須在這個美好的早晨趕著去學校,不然他高中生涯的第一天就要以遲到拉開序幕了。

“媽,我走了。”

“路上小心點,維蘭。”

“知道啦。”

這是這座老宅裡每天早上例行的對話,每當這段對話結束後,就會有一個少年從紅木的大門裡衝出來,單手撐住花園裡的木柵欄,敏捷地翻過鋪滿桔梗花的花圃,跑向離老宅不遠的田埂小路。

少年的名字的叫南月溪,而他的母親卻從來隻叫他“維蘭*”。那是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語言的名字,母親這樣告訴他。

南月溪。維蘭·西塔納塔勒。

如今,他與母親一起居住在去世的父親留下的老宅裡。

這個小鎮裡最古老的房子。

這個叫澤譚的小鎮。

今年他高一。

開學第一天,他快要遲到了。

老宅坐落在鎮子最靠山的地方,離在鎮中心的學校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以前他每次都能在上課鈴響起的前一秒跨入教室。

不過今天他確實有點晚了。

少年在蔥蘢的楊樹蔭下一路狂奔,細碎的黑發被風吹得揚起,一張令無數人賞心悅目的臉上,卻絲毫沒有因快要遲到而焦急的深情。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著急。”

一輛單車呼嘯著從他身邊駛過,騎車的人似乎誓要把單車騎出摩托的陣勢來。一個清亮悅耳但在南月溪聽來無比欠扁的少年的聲音飄進他的耳中。

“浣季藍,我哪有你那麼好命,天天都有人專職專車接送。”

南月溪朝麵前反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的少年扯出一個略帶嘲弄的笑容,然後又朝著前麵一直默不作聲登車的高個子少年喊道:

“錫川我說你每天都被那家夥奴役不煩麼?乾脆甩了他跟我吧。”

“你敢!”

在浣季藍的怒吼聲中,段錫川依舊沉默地搖了搖頭,南月溪在浣季藍瞬間變得神采飛揚的的得意神色中默默扶額。

“我可以去吐一吐麼……”

“不行!咽回去!”

南月溪懶得繼續進行沒營養的吵架,低頭閉嘴加快了速度,跟自行車並列而行。

三個少年沉默地趕了一段路,終於還是浣季藍耐不住寂寞地開口。

“你們說今年會怎麼分班?”三人從小學開始就在鎮裡唯一的一所學校上學,每次分班不是同班就是隔壁。

南月溪:“怎麼分都無所謂,隻要不是跟你同班,我今晚就去神聖感謝神明大人的恩典。”

浣季藍:“這是我要說的台詞!而且山神大人才不會降幅給你呢!他會保佑我跟錫川同班的。”

兩個少年同時凶狠地瞪了對方一眼。

段錫川隻覺得背後一陣西伯利亞寒流過境。

- * *

南月溪和浣季藍一前一後衝進教室,趕在上課鈴聲響起之前。

然後……

“怎麼是你?!”

兩人再一次怒視對方。

“你們兩個給我坐好!差點遲到還敢這麼大聲喧嘩!快點找位子坐好!”憤怒的班主任早在初中時期就聽說這兩個整天一句話不對就準備擼袖子乾架的問題學生的大名,此時對他們沒有半點好臉色。

三人到達校門口的時候剛剛打響預備鈴,他們在門口的公告牌上迅速找到自己的名字和對應的班級後就匆匆向各自班級所在的方向跑去,因為選擇的樓梯口不同,三人甚至連對一下“口供”都沒來得及做,也因此發生了以上的“慘劇”。

高中生活的第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 * *

浣季藍整個上午都處於消沉狀態,沒能跟青梅竹馬的錫川分到一個班也就算了……長發少年憂鬱地看了一眼旁邊位子上趴在課桌上睡的正香的某人。

居然跟這家夥同班......浣季藍不滿地想,因為他們倆人最後一刻才到的關係,全班剩下的最後兩個位置又正好挨著。簡而言之,時隔五年,這對死對頭再次成為了同桌。

他隨手理了理自己一頭烏黑的,在這個現代社會確實有點難得一見的長發,把幾縷飄到眼前的發絲撥到耳後。作為一個男孩子,他確實長得清秀了些,再加上從來沒有剪過的頭發,以前總是被人誤認成女孩子的事情時有發生。不過,在同齡人的傳言中,那些誤認他的人都被修理得很慘。

浣季藍其人,最討厭被人當成女生,當著麵喊妹子的,他見一個打一個。

因為這些事,他被同齡的孩子們稱呼為“澤譚絕對不能招惹的人”之一,還有三個與他一同共享此項殊榮的,一個是青梅竹馬的段錫川,一個是損友南月溪,最後一個,是名叫宿宿的女孩。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四個從六年前南月溪搬來澤譚鎮之後開始,就維持著以互相抬杠為主旋律的莫名其妙的友誼。

- * *

南月溪跟著他的母親搬來澤譚鎮的那一年,他們正好十歲。

又是夏天,浣季藍陪段錫川待在無由山上的神社裡。錫川的皮膚很敏感,鎮裡的醫生是從縣裡的大醫院調來的,年齡有些大了,他推著老花鏡鄭重其事地告訴季藍,你哥哥“對陽光過敏”,要儘量減少陽光直射皮膚,因此一到盛夏,不用上學的時候,兩個男孩就住在神社裡“避暑”。

無由山的神社很冷清,雖然每年都會舉行祭典,但平時很少有人會主動來參拜,因此這裡幾乎成了兩個男孩的秘密基地。

所以,當季藍和錫川在神龕前見到那個看起來跟他們差不多大的男孩的時候,第一個反應是鬨鬼了,畢竟那個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的男孩,白得幾乎在發光。

年長寫的錫川壯著膽子接近那個來曆不明的男孩,季藍緊跟在他身後,眼睛裡閃爍的卻不是害怕而是好奇。兩人從小在澤譚鎮長大,整個小鎮有多少人口他們都一清二楚,可是男孩的臉卻是完全陌生的。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這足夠勾起他所有的好奇心。

跪在地上的男孩似乎察覺到還有其他人在場,終於停下他那神聖的儀式,冷靜地站起來,拍拍西裝短褲上粘著的塵土,向兄弟倆友好地笑笑,一邊伸出右手做出想要握手似的動作,一邊自我介紹到“你們好,我叫南月溪,今天剛剛搬到這裡。”想了想,又補充道“就住在最北邊的那個房子裡。”

【啊,那個會鬨鬼的房子......】季藍剛準備出言提醒新搬來的男孩這一事實,錫川已經伸手握住了南月溪伸過來的手。

“段錫川。”他指了指自己,然後又指了指身後的表弟“浣季藍。”長年麵無表情的臉上向著新朋友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就是三個少年初次相遇的樣子。

和平的場景僅限於初次見麵,三人混熟後,錫川和季藍對月溪的家庭有了大致的了解。

南月溪的父親在他幼時就因病去世了,母親是英國人,在搬來澤譚之前他們一起住在英國,而如今他們居住的那座“會鬨鬼”的老宅,則是月溪父親的祖屋。

不過很顯然,南月溪跟季藍想象中的英國小紳士的模樣相差太多,大概是八字相克的緣故,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南月溪和浣季藍常常沒說兩句話就大打出手,所幸有段錫川從中調停,兩人才能一直挨到現在都沒發生流血事件。

- * *

許是身邊坐了一個討人厭的家夥,不自覺地就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浣季藍坐在窗邊,單手撐著下顎想到。對麵班級的窗戶裡映出熟悉的身影。

【宿宿好像跟錫川在一個班啊,真好。】

季藍怨念地看向窗戶對麵的班級。戴著貝蕾帽的高個子少年在對麵的班級也回過頭來,一向淡漠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極淺的笑容,不易察覺的笑意融化在琥珀色的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