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細觀察，普奈左眉上豎著一條淺淺的刀疤，不顯眼，但細看還是能看得出。這人身著卡其色的短袖長褲帆布連體衣，身高大約一米七，歲數在五十左右。雖然是坐著，但遠遠地就散發出強大的氣場，葉一慕克製住某些情緒，定定站著。

阿武用緬語嘰裡呱啦地向普奈說了一通，介紹了葉一慕的身份，還向他遞交了趙景給他的商業合作書。

普奈沒著急翻看那幾份紙質資料，隻是把玩著沒來得及點燃的雪茄，“葉小姐？”

居然說的是中文，葉一慕想。到底不是中國人，普奈的中文音調不是很準，但大體能聽懂。

“是的，葉一慕。”

葉一慕正視回他，隻念了名字，但沒說具體是哪三個字。

“嗯...我聽說你的哥哥，葉一山，是叫這個名字嗎？”普奈放下手裡雪茄，翹起個二郎腿，“之前好像也來過這邊吧？”

指的是葉一山來和政府商談的那次，葉一慕知道這件事，“是的，我哥哥一個月前來這邊和政府談了合作。”

明明麵前有座位，但葉一慕卻固執選擇站著。阿武和普奈由著她，沒主動引她入座。

“你哥哥應該告訴過你，想在這裡開公司，需要經過誰的同意。”普奈看她，逐字說著，“你們隻是過了第一道坎，我知道你們的目的，商人嘛，那麼著急談合作，不都是為了賺錢？”

葉一慕一愣，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個互利的合作，但普奈說的話讓她有些不解。

迎上對麵那年輕女人疑惑的目光，普奈笑笑接著說，“小葉啊，我不是那種愛繞彎的人，實話跟你說吧。之前也有好幾家那些所謂的集團來找我，也是說談合作什麼的，”普奈在舒適的辦公椅上一左一右地轉著，好像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你說談合作吧，我總得看到他們的誠心，於是我就給了他們一點小小的考驗，結果他們全跑了！然後你猜猜，他們說我什麼？”

普奈忽地把身子往前一探，像撲食的豹子，把葉一慕嚇得不輕。

“他們說我不正常！哈哈哈...”普奈捂著肚子誇張大笑起來，這怪異的舉動使葉一慕不禁皺起了眉。

“但是我沒有生氣，你知道嗎。這不值得我生氣，你想想，像我這種人，怎麼能算得上正常？”

普奈消停下來，笑著問她。

葉一慕語塞，沒反駁。普奈說得對，就算沒人告訴她，她也知道，這人手下的亡魂林林總總加起來，可能比葉家集團的員工總數都要多。葉一慕最不想麵對的就是這種亡命之徒，即使是李相郡告訴過她普奈已經金盆洗手。但沒辦法，她終究要站在這裡，誰也代替不了。

阿武在一旁站著，保持著隨從的沉默，緊了緊拳頭。

“暫時還不知道怎麼稱呼您，”葉一慕極不情願地將“你”換成了“您”，“但是容我自作主張一下，就叫您普叔吧。您知道中國有句話叫‘無奸不商，無商不奸’嗎？”

普奈點點頭，示意讓她說下去。

“太好了，”葉一慕接著說，心裡的不耐煩快達到了頂峰，但還是忍耐著，勉強撐起一個能看的笑容，“普叔，雖然葉家也是個商業集團，但待人誠信一直都是我們秉承的經營信念。”

“嗯，前麵那幾家也是這樣說的。”

普奈露出一個肯定的微笑，但說的話卻截然相反。

沒著急反駁，葉一慕強行讓自己冷靜，悄悄在心裡編排著話術。

此時沉默已久的阿武開口，他趁著兩人沉默的空檔插話，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用的還是葉一慕聽不懂的緬語：“老大，在這之前我查過，葉家集團在中國很有知名度，規模也很大得多。”

說完便就此打住，阿武深知他的老大精明，無需多說也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普奈挑挑眉，既然手下開口也提前調了查，那答應葉家的合作也不是不行。況且合作後受益的不止是政/府和葉家集團，普幫也能獲得合作書上所寫的15%的利潤，相當於不勞而獲，每年入賬一個不小的數額。再加上是阿武在負責交接這件事，他能放一百個心。

葉一慕在一旁看著兩人說著不明不白的話，一時間局促起來。

假裝為難思考了一會，普奈又翻開合作書看了看，最終開口：“葉小姐，剛剛阿武跟我說了點什麼，著實打動我了。我想我也不是那種固執的人，所以這合作也不是不能簽……”

葉一慕控製住突如其來的喜悅，靜靜聆聽著。

“隻是我這人比較一視同仁，前幾家該有的考驗，你們也要有。”

普奈麵無表情地說著，從兜裡掏了個磨損嚴重的金製打火機出來。

“……什麼考驗，你……普叔，您可以提提看。”

葉一慕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早該知道這次商談不會那麼順利，喜悅來得太早了。

“除了你留在這裡，你的人全部都要離開。”

普奈嚓嚓地點火燃打火機，一縷白煙從雪茄前段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