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梁一夢終須醒”。
可阿昭隻想要七郎。
豐和十七年,大和護送昭貴妃前往北蠻。
隔三日,信使快馬加鞭來報,貴妃於途中服毒自儘。
昭貴妃曾是連有護國公為父的皇後都忌憚的人。
她原是灃州郡生,當時一位內閣大學士曾為她寫詩,稱“此主似玉環,賽西施”,顏色之美,可見一斑。
豐和二年,當年的七皇子初初登基,私服微訪灃州.
那年郡王正是豆蔻年華,最愛乘畫舫戲水.
豐和帝正好從水路行過,兩船相錯而過.
那日是個好天氣.陽光細碎灑下,碧綠的湖麵上清波蕩漾.著藕荷色裙的姑娘坐在船頭,俏生生的.
一見傾心。
他命人在碼頭旁的茶樓裡訂了一個包間,每日辦了正事便待在那。
第四日,他換了騎馬服,那年他也才過行冠禮沒幾年,少年脫去了那一身龍袍的束縛,意氣風發,也是勾勾手指就有萬千姑娘投懷送抱的少年郎。
他駕馬而行,衣角翻飛,半俯身看著前方,目專注,抓住韁繩的手指修長有力。
他將馬穩穩停在她的麵前,慢慢直起了身,勾唇:“郡主。”
她有些慌亂地彆過眼,腦中忽地出現一個詞來.
鮮衣怒馬。
婢女就要斥責他衝撞郡主,被她攔下.
春風又綠江南岸,她常在閨中,最多不出灃州,又看過多少男子呢.
少年人的心動,無厘頭又來勢洶洶。
就像話本子裡的故事,他們的邂逅美好得不像話。
他總駕馬帶她馳騁林中,陪她在船舫中作畫,一起煮酒論茶。
轉瞬即逝的指尖相碰都能讓彼此心跳如擂。
想想,那竟是他們少有的快活時光.
金秋時分,郊外有漫山遍野的果樹林。
他們自己駕馬而去,少年幾下便爬上枝頭,為她摘下金橘。
她捧著金橘,仰頭望他。
少年縱身躍下,衝她挑了挑眉:“不吃?”
她輕輕搖了搖頭。
“郡主……我可否叫你彆的?”
“不如……喚你阿昭?”
阿昭是她的閨名,不知這登徒子又從哪打聽到了.
楓葉翩翩而落,染紅了美人的麵頰。
“放肆……”
他正了正神色。
“阿昭,明日我將暫時離開灃州。”
“是有要事嗎?”她抬眸,語速不經意間微急。
細細算來,他已在灃州待了半月有餘.
他笑了笑,語氣略帶調侃:“算是吧,無須多慮,我總會回來。”
“阿昭,等我回來,便上門提親。”
豐和帝自登基後乾的最瘋狂的一件事,便是想要廢後.
理由很簡單,他隻想要阿昭為後。
此舉自然遭到了群臣反對.
皇後是他登基那年迎娶的,是護國公之女,鞏固地位的最佳人選,而阿昭,不過一個灃州郡生,封妃無礙,立後,當為下下策。
那是小皇帝在這宮中上的第一課.
初初登基,他尚未有太多經驗與實權,倚仗的幾位元老又異常反對,他隻能沉默。
那時他想,就算如今不能廢後,他也要給阿昭一個僅次於皇後的位置,等他真正掌權了,立刻就廢後。
“宣——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聞灃州郡王知書達禮,賢淑端莊……特封為貴妃,賜號昭,於明日午時進宮!”
“昭貴妃,領旨吧!”
“昭貴妃?”
“娘娘?”
容貌艷麗的少女恍然回神,低垂著眉眼:“遵旨。”
“娘娘,這貴妃之位可比郡生尊貴多了,您天生麗質,明日可要仔細倒飭著。”
“多謝公公。”
公公很快領著人離開,少女攏了攏身上的鬥篷,仍覺徹骨之寒。
婢女扶著她的手,皺眉:“如今才入初秋,主子的手倒已涼如冰玉了,可需提了暖爐來?”
她搖搖頭:“無礙,扶我進屋吧。”
“不如主子今日早些歇息著,您的美名遠揚,封妃乃是喜事,若是明日精神不濟恐不妥。”
她沒應,揮手讓婢女退下.
門被關上,薰爐裡靜靜薰著上好的果木香料,她扯了扯嘴角,苦笑:“七郎…”
終是有緣無分了。
“阿昭。”
她一驚,下識往後退了一步,再細細一看,窗外樹葉沙沙作響,她的少年就站在枝頭,含笑望著她。
“你……”
她想問他事辦完了嗎,想斥他孟浪,想問他怎地能翻牆而入,還想讓他離開,告訴他他們沒了可能。
可最後,她卻隻想問問他想不想她。
少年語帶調笑:“為何不說話了?唐突了?”
她搖搖頭。
“不開心?公公沒有將聖旨送到?”
她櫻唇微張:“七郎……”
原來他已知道了嗎……
“那怎地不開心?”
“也罷,貴妃於你確是委屈了。”
她心頭一震:“皇上?”
他笑:“不是七郎?”
她攸地紅了臉.
多美好的事。
所愛之人,恰是兩情相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