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時茫茫江浸月 “黃梁一夢終須醒……(2 / 2)

彆時茫茫江浸月 peach桃 4198 字 10個月前

月色灑滿庭院,落在他的肩頭,少年黑亮的眸子有什麼在燃燒,熠熠生輝。

“阿昭,我發誓,等朕強大了,便隻做你一人的七郎。”

“我要讓你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昭貴妃進官那天,十裡紅妝,豐和帝不顧群臣阻攔,親自在宮口迎接.

那是皇後都沒有的待遇.

聽說那日皇後在寢宮中大發脾氣,護國公駁了羽翼尚且稚嫩的豐和帝兩次麵子。

可那些都不重要.

他們一起吟詩作畫,泛舟遊湖,豐和帝從來隻在護國公又在朝堂上施壓時才暫時離開昭華官,移駕乾寧宮。

昭貴妃進宮的前幾年,他們如膠似漆,後宮佳麗三千全成了陪襯.

民間流傳著不少兩人的話本.

這對璧人成了那冰冷的朱牆深宮中少有的佳話.

所有人都以為小皇帝和美人會永遠熱戀。

可小皇帝會長大,美人會變老。

好皮相是這世間最不長久的東西。

宮中從不缺貌美之人。

時間會抹平一切。

感情是這朱紅高牆中最不值錢的東西。

豐和十年,昭貴妃入宮已近八年,豐和帝已漸漸收回了大部分權力,朝堂之上,再沒有誰敢輕易觸碰這位天子的逆鱗。

他已是一隻羽翼豐滿的雄鷹,可以覆天下了。

這一年,皇後依舊不受寵,昭貴妃已有一子二女。

年底,昭華宮再傳喜訊,豐和帝下令,此年需隆重置辦,處處張燈結彩。

十一年四月,豐和帝封宮中一樂師為悅妃,昭貴妃身體不適他便移駕悅妃處。

八月,昭貴妃喜誕一女,豐和帝守了一夜.

十二年,豐和帝封了九名答應.

十五年,一名雲遊四方的名畫師獻上一幅美人圖,豐和帝親自巡遊以獲美人芳心,封了雲姬為雲妃,夜夜笙歌。

十七年,北蠻兵臨城下,世子進官麵聖了一次,隨後昭貴妃被護送前往北蠻。

途中,昭貴妃自儘。

消息傳回宮中,豐和帝正在雲翹殿與雲妃共享雲雨之歡.

昭貴妃出宮的前夜,她斥了所有宮婢,披了外裳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從她的方向,可以看見院子裡靠牆栽的一排冬梅.

那是她進宮第二年,豐和帝親手為她栽種的,如今因栽時不當樹根損害,已凋零大半。

一步錯,步步錯。

靴子落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嗒嗒作響,她抬頭,恰好與他的目光對上。

他還是來了。

不像最近幾次相見,他此次沒有帶上那浩浩蕩蕩的侍衛與公公。

隻有他一個人。

恍間她仿佛又看見少年鮮衣怒馬地叫她郡主。

他順著她的視線也看見了那排冬梅,沉默了下。

他已經很久沒來過她這了.

快半年了。

因為她生第二個小皇子時,差點難產而死,可他卻徹夜待在聲稱雲妃病重的雲翹殿。

她對晚來的他冷語相向.

可他沒有哄。

天子拂袖而去。

徒留她一人在鬼門關走過一遭後和剛出生的皺巴巴的紅臉小孩對視。

直至今日,他才再次踏進這昭華宮。

“坐吧。”她出聲,聲音沙啞。

他忍不住皺眉,坐下:“夜裡涼,何不多穿些?”

“不必。”

她看著茶杯裡倒映著的女人的模樣,扯了扯嘴角。

她早已沒了當初驚豔眾生的模樣。

時光與生育像一把把無情的刀,把她劃得麵目全非。

她還記得貼身婢女告訴她打聽到北蠻世子在殿上口出狂言,想要美名遠揚的昭貴妃或雲妃時,她多希望他過來,像從前一起抱抱她,輕聲告訴她她不會有事。

可是沒有。

他選了雲妃。

這些天她一直在想,他沒有急著封雲姬為貴妃,也許隻是念著舊情罷了,還有她為他孕育的二子三女。

“七郎。”

話音剛落,兩人皆是一怔.

入宮之後自有阿嬤教習禮儀,這個稱呼似乎已經很久沒聽過了.

“你還記得嗎。”她輕笑,恍惚問竟與那個巧笑倩兮的少女重疊,他一時看入了神,“那天月色極美.你發誓要讓我成為這世間最尊貴的女人。”

許是也念及了年少時的心動,他用了許久未曾聽過的溫柔語氣:“阿昭……”

他的尾音繾綣,她卻心如刀割。

自古君王多薄情,他早已不是當初的少年郎。

或許還有愛,可那也隻是零星。餘下的,不過一腔可憐罷了.

夜漸深。

“阿昭。”他開口,卻又不知該說點什麼,“我……”

她打斷他:“七郎。”

“請原諒我這麼說,或許不敬。”她垂眸,畢竟天子無過錯,“阿昭原諒你了。”

之前消息傳出後,幾個皇子公主跑去他那鬨,被她攔下了.

她要走了。

走之前與這世間和解了.

她不愛他了.

在去北蠻的路上,她其實也曾想過,要是當初未曾遇到過豐和帝,也許她依舊是那逍遙快活的郡主。

可她遇見了.

她相信了一個需要以冷血心腸獲得大權的君王的誓言.

她隻是個俗人.

隻想要風花雪月的浪漫.

他卻用她換取金戈鐵馬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