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愁 黃葉紛紛而落,天邊的連片……(1 / 2)

彆時茫茫江浸月 peach桃 5204 字 10個月前

黃葉紛紛而落,天邊的連片橘紅透亮,映紅了大地。

壯觀又衰敗。

浦江口一群車夫聚在一起,肩上搭著汗巾,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天就要黑了,哥幾個再拉一趟回家?”

“也行,聽說最近城門外老有槍聲……”

“這世道不太平,保命要緊。”

說話間,遠遠地一位女子走過來,戴著落下麵紗的帽子,容貌看不真切,不過身上的打扮卻是極講究的,身姿綽約。

“去臨安街。”

“好嘞,您請上車。”

車夫拉得飛快,倒也還算穩,不一會兒便到了街口。

“多謝。”

樓道裡沒有燈,她不受影響地往前走。

才走了沒幾步,她就感到自己的前麵有什麼東西擋住了路。

“小姐,老爺有請。”

樓裡靜了靜。

“抱歉,今日已非營業時間,有什麼約,明日再來。”

麵前的人還是沒有讓開的跡象。

女人也不催。

良久,麵前的人似乎往旁邊挪了一步。

女人上樓,進了屋。

前幾日遊浦江時她隨手記了幾筆,閒來無事便動手補了補.

顧斯來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門半掩著,窗外華燈初上,燈紅酒綠,屋內昏暗如灰,女人穿著一件墨藍的旗袍,一排盤扣從頸處順著腰線在大腿處停住,露出纖細白嫩的腿,勾勒出姣好的曲線,長發披散,蔥白的纖纖玉手間是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眉眼隱在白色的煙霧中,看不真切。

身子一半在光裡,一半隱於暗。

像個藝術品。

顧斯敲了敲門。

她轉頭。

西黎是個混血兒,這於顧家不是什麼秘密,他們想查什麼,不會費一點力,她索性也就沒遮,明豔的五官帶著強烈的衝擊力,那對淡藍色的眸子如深海。

她又轉回了頭,沒有動作。

顧斯關了門,在她身後站定。

她的目光所即之處,是一幅筆墨尚未乾透的畫。

畫上是浦江。

活的浦江。

仿佛連天邊暗沉的烏雲都在飄動。

“西黎小姐好手藝。”

男人的聲音帶著常年發號施令的信服力,卻又意外的悅耳。

西黎掐了煙,起身開了燈,滿室通亮。

男人一身筆挺的襯衫,眉眼鋒利,高挺的鼻梁在臉側拓下一片陰影,身高腿長,手彎外搭著件外套,最上麵一顆扣得緊緊的扣子上是引人暇思的、凸出的喉結.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的聲音淡淡的.

顧斯輕笑了聲:“西黎小姐放心,今晚是我們唐突了,時間這東西,顧某最不缺了。”

西黎倚在窗邊,勾唇。

軍閥混戰,海城動蕩,連顧家老爺都有些沉不住氣了,威名遠揚的顧家獨子卻在這說有的就是時間.

“今晚顧某是專程來送賠禮的。”

西黎抬眸。

剛才坐的椅子上放著一套進口畫具。

“拿走。”

顧斯聳肩:“送出去的東西斷沒有拿回來的道理。”

“拿走。”

顧斯紳士地欠了欠身,退出去:“早些休息,顧某不打擾了。”

屋裡又靜下來。

顧斯的身影還未走遠模糊,便聽見走廊裡不大不小的響聲。

畫具被扔了出來。

西黎習慣在晚上工作。

無邊的黑暗,還有臨安街上的燈火以及不知道從哪家屋裡放出的音樂,纏絡在一起,催生著靈感。

她隱在黑暗中,畫下那些光與暗.

所以她向來日夜顛倒.

第二日顧斯來時看到的便是樓道裡被丟棄的畫具和緊閉的門.

他敲了敲門。

沒有動靜。

再敲。

門被拉開,女人換了身深蘭色的旗炮,隨意披了條白色貂毛的披肩,毛毯上是一雙白嫩的腳,塗滿丹寇.頭發尚且淩亂著。

西黎開了門就轉身進了屋,一言未發。

顧斯自若地進去,帶上了門。

女人走到桌子邊穿上了拖鞋,身子倚在桌子上,伸手拿起打火機和煙,把煙含在嘴裡,姆指一滑,煙頭火星點點。

“睡得很晚?”

語氣像是多年的好友。

“這不是顧大公子該管的事。”

顧斯恍若未聞:“怎麼不多睡會?”

西黎嗤笑了聲,呼出一口煙:“有人樓道堵不夠,還想拆門。”

顧斯笑:“唐突了.”

一看到他這副收儘戾氣溫和縱容的樣子,她就無端煩躁。

“我不摻和你們的事,請回吧。”女人的聲音平靜無波。

“今天不是來為難你的.我訂了雀戲班的座,一起去看看?”

“抱歉,沒空。”

“已經付了訂金了。”

雀戲班如今確實一票千金。

西黎撣了撣煙灰;“簡單,扔了就是。”

顧斯似乎慣會屏蔽她的話,轉身離去:“樓下等你。”

那天西黎當然沒有下去,她在屋裡補了頓覺。

出門買東西時門童交給她一個禮盒,一看就價值不菲。

西黎讓門童連帶著樓道裡的畫具一起扔了。

可顧斯像是真的很閒,每日必來一趟,換著花樣的送東西,不論西黎收不收。

到最後,西黎直接讓門童把人攔住,應付也嫌累了。

但她的畫不能拖。

她直接無視一邊的顧斯,攔了輛黃包車去往浦江口。

那天碼頭的人極少,她直接上了包下的茶樓包廂.

這裡位置極好,窗外便是波瀾壯闊的浦江.

她看著看著,慢慢入了神。

直到遠方忽地傳來不絕的槍聲與炮聲,響徹雲霄。

西黎被驚回神。

下一秒,一雙溫熱的大手捂上了她的雙耳。

輕柔地。

隔絕了嘈雜。

她又無端煩躁起來:“我說過,這個活我不會接。”

男人的眼眸深如幽開,像有無數的漩渦,直要將人吸進去:“西黎,我不是因為那件事.我就是我自己。”

西黎一噎.

我就是我自己。

我是在遵從自己心底的欲望。

多好聽的話啊。

自去浦江口過後,西黎又把自己關在屋裡畫了幾天畫。

門童扔掉的禮品不減反增。

直到她的煙抽完了。

喉間癢癢的。

她受不住。

西黎把帽子戴上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