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姝再次醒來時邊站著雪狐。
“喲,可算醒了。”
“謝長瑜呢?”嗓子乾得沙啞,她清了清嗓。
雪狐往外走的身形一頓,歎了口氣:“皇甫姝,早日回安定國吧,山上的氣候不適合你。”
皇甫姝急了:“怎麼會,我的身體可好了!”
“早點回去吧。”雪狐不欲多說。
“謝長瑜呢?是他要趕我走嗎?”
“謝長瑜出門了,他讓你早日回去。”
皇甫姝沉默了。
雪狐看她一眼,不太忍心地出了門:“要回去的話下山找我,我送你回去。”
門開了又關。
皇甫姝隻覺如墜冰窟,心臟被什麼纏絡又收緊,一陣陣地疼。
——“想住便住,不收錢,左右不過添雙筷子的事。”
——“等你走時估計就化雪了。”
——“他讓你早日回去。”
視線一點點模糊,皇甫姝頭昏得厲害。
謝長瑜來時小姑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一試額間溫度燙得嚇人。
他沒叫雪狐,自己動手照顧著。
入夜,床上的姑娘許是燒得迷糊了,細聲喃喃起來。
他俯身去聽。
我不走……謝長瑜……我不走……
他的心尖一揪。
良久,他伸手順了順她的長發,輕聲道:“我在。不想走就不走了。”
皇甫姝逐漸安靜下來。
窗欞一閃,木桌上的筆墨灑了些。
他回頭。
桌上赫然是一隻毛發雪白柔順的狐狸。
謝長瑜替她掖好了被子,隨雪狐上了屋頂。
狐狸一瞬化為人形,沒一會又支撐不住般化作狐狸。
他皺眉,又展開:“抱歉。”
雪狐冷哼,聲音蘊著火:“謝長瑜,你是瘋了吧!”
謝長瑜沉默。
雪狐狠鐵不成鋼,一下躍起,爪牙撕下他肩上的衣襟。
帶血的繃帶顯露無遺,蜿蜒進背裡,觸目驚心。
“謝長瑜!你是吃錯藥了吧!那丫頭到時候拍拍屁股就走了,什麼都記不得,你倒好,命都搭進去!”
男人的眸色晦暗不明。
半晌,雪狐看見他挺直的背塌了下來。
“沒辦法……”
那個放蕩不羈的神靈臣服了。
他糾結過,猶疑過。
可最後,他甘之如飴。
謝長瑜與皇甫姝的大婚在初春。
北山上的雪果然沒化。
白雪皚白,綿延千裡,隻有雪狐倚在樹上,嘴裡叼著根草,神色淡淡地看著他們。
以日月山河為證,結發為夫妻,從此恩愛兩不疑。
那夜的最後雪狐還是送了句祝福,皇甫姝樂嗬嗬地應下了.
她整個人都是飄的。
雪狐離開後他們回屋,皇甫姝臉上的熱度就沒下來過。
謝長瑜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挑眉:“真有這麼喜歡我?”
少女的臉頰愈發紅:“喜歡啊。”
“這天下千千萬萬人,我隻中意夫君。”
謝長瑜腦子裡一根弦猛地跳了跳,吹滅了燈,將胡說八道的小丫頭攔腰抱起,又輕柔地將她放在床上,欺身而上。
吻落下的同一秒,她聽見了他的喃語。
“我愛你。”
聲音滾燙,沙啞,像在沙礪堆裡磨過一般,又像早就在唇齒間反複練習過無數遍。
“我是誰?”
她的聲音細顫:“謝長瑜……”
回應她的是更密而深情的吻.
他就像要讓她永遠記得,他是謝長瑜,是她的夫君。
他們一起過了一段平和日子,偶爾下山找雪狐騙騙好玩的東西。
按正常日子來算,都是仲夏了,可北山的雪依舊未化,皇甫姝沉浸在日日與心上人卿卿我我的喜悅中,竟也忘了注意。
直到皇甫姝又一次暈厥。
雪狐上山後叼了根煙杆:“等天上來人吧。”
謝長瑜沉默了會,道:“早晚都有這麼一天的,不如我自己來吧。”
雪狐看了他一眼,又歎了口氣。
皇甫姝是天帝的十七幺女。
出世時因為一場亂七八糟的宮鬥流落人間。
她體內仙氣太盛,嬰兒身體無法承受,途經北山時遺落了最能助她修煉的一簇仙氣,北山從此萬年飄雪。
謝長瑜是那團仙氣孕育出的雪神。
皇甫姝掉下山坡時,凡人之軀無法承受,本已無命,被謝長瑜耗費仙力救了回來。
北山上的仙氣本就是她身上的一部分,之間的共鳴在屋頂那晚達到頂峰.
她體內的仙氣亂竄,直攻心門,謝長瑜功力尚未恢複完全,借了雪狐的法力搭上半條命把她又從鬼門關中拉了出來.
命運弄人,他由她體內仙氣孕育而成,注定會愛上她。
一旦相遇,避無可避.
天界已發現了她的存在,遲早要帶她回天宮。
隻是在那之前,他要親手將那抹仙氣還給她。
最強烈的一抹仙氣貫入體內,她將忘卻一切。
仙氣回歸她的體內,北山之雪也將隨四季消融。
而他,應雪而生,雪融,灰飛煙滅。
魂魄分離,法力寸寸抽離,如萬蟻齧骨噬心。
從此,山鳥與魚不同路。
百年後,天界十七公主大婚,大辦宴席。
雪狐也偷偷去看了.
那個十七幺女極其溫柔,與那東海世子倒也登對。
他隻看了一眼便回了灃靈當鋪.
真傻。
罷了。
就當安定國的公主同北山雪神一道,經受抽筋斷骨之苦,共赴黃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