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有神,應雪而生,雪融,灰飛煙滅。
在皇甫姝第十日下山時,雪狐在她進門前攔住了她:“姑奶奶,彆打擾我做生意啊!”
皇甫姝攤手,眨了眨眼,一臉無辜:“沒有啊,我隻是想你同我說說話。”
雪狐歎氣,側身讓她進屋,自己蹦上了藤椅上躺著,老神在在地翹起隻二郎腿,老煙杆一晃一晃:“無聊就回你的安定國好好做公主去唄。”
“我才不要。”
“你也不怕你老爹急死。”
“我早寄了信回去了,從前我就乾過這種事……”
雪狐無言。
皇甫姝是南邊安定國的小公主,極其受寵,鬼知道她怎麼能遊到北山來,她自己說的是她自小就愛亂跑,皇帝管不住也就隨她去了,半月前昏死在北山腳下,被山上神出鬼沒那位撿來保了命,此後一直待在北山。
“你傷好了?”雪狐瞥她一眼。
他可是記得那日謝長瑜拎著她上山,雪上血跡蜿蜒了一路.
“早好了,就是馬車翻了,從山上滾了一下而已.多大點事。”她擺擺手。
“嘖嘖。就滾了一下謝長瑜能……”
他頓住。
皇甫姝卻來了興趣,眼睛都亮了:“謝長瑜怎麼了?”
“謝長瑜能嫌棄你弄臟他屋子。”雪狐接上。
皇甫姝吐了吐舌頭。
“嘁……”小姑娘坐在當鋪桌子上:“誒,你不是百事通嗎,謝長瑜什麼時候回來?”
“不好意思,你這屬於第一百零一件,我不知道。”
她瞪他。
沒一會,她又歎氣。
待了半月,她隻見過那人一個背影,以及留在桌上的字條,讓她有事下山到灃靈當鋪找雪狐。
山上沒有人,冷清得要死,山下倒是街道熙攘。
“你為什麼叫雪狐?”
“什麼為什麼。”
“我沒聽過姓雪的。”
“那是你見識短淺。”
“真沒有!我背過百家姓!”
“就一個外號,瞎起的。”
“不好聽,像話本子裡的妖。”
雪狐給了她一個看弱智的眼神。
她嬉笑著:“大妖可彆吃我。”
雪狐翻了個白眼:“我要是妖,先把你吃了。”
“你給我說說謝長瑜唄。”
“沒什麼好說的,他向來獨來獨往,沒誰了解他。”
皇甫姝閉嘴了。
窗外又飄起了雪,白花花的一片,
“你們這雪季好長啊……”
雪狐無奈:“皇甫姝,沒事出去逛逛吧,我忙著呢。”
“忙什麼?”
“補覺。”
“……”
剛被雪狐趕出當鋪,皇甫姝就麵對麵撞進了另一人懷裡。
一股乾乾淨淨的氣息。
她抬起頭。
那人一抬眸眼皮上的褶皺便顯出來,顯得有些涼薄.烏黑的眸子看著卻像總是帶著幾分多情的笑意,勾人得緊,下巴上有一顆小小的淡色的痣。
雪狐愣了愣,隨即道:“來了就把你撿的麻煩帶走,彆打擾我做生意。”
謝長瑜輕笑了聲:“知道了,嫌什麼。”
皇甫姝在他懷裡,感受著他胸腔之中輕微的震動,有些臉紅。
“還不起來?”
皇甫姝一個激靈,從他懷裡蹦出來。
謝長瑜手執一柄通體白玉的玉骨扇,似笑非笑地:“上山?”
“嗯……”
謝長瑜這次回來一副要長住的樣子,皇甫姝整個人都精神了些。
誰知一早起來,某人躺在西施榻上,悠哉悠哉地讀著書。
窗外有鳥撲棱著壓鬆了枝頭雪,皇甫姝猛然回神,抬頭便撞進一對笑意盈盈的黑眸裡。
他的眼中帶著戲謔的玩味,故意逗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真這麼好看?”
皇甫姝哪受過這種撩撥,臉紅了個透。
謝長瑜輕笑。
“會做飯嗎?”
“啊?”她抬頭,紅暈還未消散,乾淨的眼底一片茫然。
一看就不會。
“罷了。”謝長瑜起身,經過她時低手執扇敲打了她的頭頂一記,“當真是個小麻煩。”
他的力道極輕,沒什麼痛感,倒讓皇甫姝麵上的紅暈久久不散。
謝長瑜看著十指不沾陽春水,做的菜倒是意外的好吃。
皇甫姝還惦記著“麻煩”這件事,吃了幾口,弱兮兮地問道:“公子可願留人借宿?我會付錢,付很多很多錢!”
謝長瑜看著好笑,勾唇:“想住便住,不收錢,左右不過添雙筷子的事。”
皇甫姝眼神一亮,像暗夜纏絡中的星辰。
“趕緊吃.菜都涼了。”
“得令!”
皇甫姝發現謝長瑜喜歡在晚上躺到屋頂上。
懶散公子,風流倜儻。
皇甫姝也學著他的樣子躺在他旁邊。
她聽見他笑了聲。
她有些惱:“笑我做甚?”
“誰笑你了。剛剛跑上來一隻小野貓,蠻有趣。”
“……謝長瑜!”
“在呢。”
皇甫姝無端又紅了臉,好在夜色掩住了一切欲語還休的少女心事。
從屋頂上看,視野很寬闊。
有綿延無儘的白雪,有繁星點點的月夜,還有……謝長瑜。
“你們這雪季真的好長啊,還不化雪嗎?”
“北山上不會化雪。”
“啊?”
她偏頭,謝長瑜已經起身,笑:“騙你的。等你走時估計就化雪了。”
“早點睡,明天帶你下山找雪狐玩。”
謝長瑜下去,皇甫姝坐著愣了會。
等你走時。
可是怎麼辦。
她一點也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