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四年,是明枝與陸鴻衍相遇那年。
大雪初降,紛紛而下,四海八荒皆素白,林間一片寂靜.
彼時當朝首輔病重,東山常年霧氣繚繞,有一靈廟,香火不斷,其子陸鴻衍聞之,隻身前往,為父祈安。
陸鴻衍上山那日,恰逢大雪連天不停,仍執意前往,坊間一時多議其孝。
那日天氣委實惡劣,大霧漫天,白雪紛揚,他卻在靈廟門口遇見了她。
遠看隻見一抹紅影立在天地之間。
待走近之時,細細看去,那女子一襲鮮妍的紅衣,兩彎柳葉眉,肌膚如雪,紅唇豔麗,風姿綽約又自帶靈氣,緩緩踏雪而來。
有樹枝被雪壓彎,落地一聲清響,和著女子的聲音:“公子可是要上香?”
鬥篷上沾了許多雪粒,進廟後融化,絨毛耷拉下去,露出好的一截脖頸,雪白修長。
陸鴻衍看著她:“這大雪漫天,姑娘如何隻身上山?”
她有些狡黠靈動道:“公子且猜猜看。”
“姑娘……可是妖?”
明枝不答:“公子可懼?”
陸鴻衍勾唇,眼尾上挑,一副好皮囊勾人心魄:“我自幼不信妖魔。”
“那公子還來寺廟?”
陸鴻衍眼神有向往與虔誠。
“我信神。”
過年之時,首輔府雙喜臨門,那名譽滿京城的陸公子成了親.
本以為是哪家千金,打聽完卻說是京外人,甚至進府多日姑娘家中都未有音訊,不禁訝然。
所有流言蜚語在陸鴻衍成親之日皆被打破。
自元和年間以來,男女結琴瑟之好時,隻需行過禮後新郎便可挑掉新娘的蓋頭。
於是那日堂中得以見得那女子的,皆是移不開了眼.
再說陸鴻衍拿出的排場倒讓明枝驚訝不少。
八招大轎,四十妝篋,吹鑼打鼓,沿城撒花丟糖。
彼時明枝端坐轎中,軟金的鳳冠上流蘇晃蕩垂下,她眼尾帶笑,心也跟著晃啊晃。
轎子緩緩停下,驀地有人掀開了轎簾,有光照進來,很快又被一個身影遮去。
“夫人。”那人的聲音低沉悅耳,“伸手。”
明枝將玉手伸出。
等下了轎,陸鴻衍低笑了聲:“夫人,你很緊張啊。”
手心裡有細密的汗.
“陸郎再說話該跨火盆了。”
她輕輕柔柔地,將那二字稱呼喚得千回百轉,絲毫不比他情深的“夫人”遜色。
“夫人放心,為夫斷然不會讓你有差池——乖,抬腿,跨火了。”
跨火盆,拜天地,掀蓋頭。
滿座噤聲。
無他。
這對璧人太過般配.
陸鴻衍這些年來愛慕者無數,除卻一身品行,還有那當仁不讓的好皮囊。
可那姑娘靜靜立著,又如從畫中走來。
二人都擔得起一句風華絕代。
大抵真是雙喜衝了晦氣,首輔大人逐漸康複,他又為人正直和善,自然也沒想過利用兒子的姻事謀利,對明枝可謂是百般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