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事實上,當然聽到了。雖然周鄭隻聽到了最後一句,配不上的問題。
嗬。
嗤笑一聲。
陳鑫楠有些同情看了眼兄弟,但是生性風趣幽默的他也不會就這麼看著場子冷下去。趕緊接著換個話題炫耀起老婆了。
周鄭直接就坐在了於多溫右手邊的空位,多溫餘光掃了一眼,才發現剛才眾人紛紛入座也沒有坐在自己的右邊。原來是為了給周鄭留空位?
隻是,這麼尷尬的場合裡,前女友和前男友真的可以坐在一起嗎?
校園戀愛cp對於大家來說就是這麼有意思的安排嗎?
悲哀而沒有辦法。皺著小苦瓜臉,於多溫給自己夾塊冷盤黃瓜,嗯,還挺好吃的,不愧是蓬萊酒店的餐飲。
確實是很不錯的。
本來當時想辦婚宴也是有參考過這裡,就是後來因為排期沒定上倒是真的。
心不在焉又吃了兩塊,發現前麵的轉盤轉了好幾圈,最後黃瓜都停留在了自己的麵前。
旁邊又傳來陳鑫楠唏噓不已的揶揄,於多溫才發現周鄭的右手一直漫不經心在轉動轉盤。
真就是,尷尬+1
這頓飯總算要結束的時候,於多溫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洗手間一趟,移開椅子,周鄭也跟著出去。於多溫正要先走一步,免得彆人覺得他倆出雙入對又起哄。
就被周鄭拉住,那個寬大的肩背頂在自己的麵前,他偏頭示意了一下後麵椅背的大衣。
“你穿上吧。外麵還是冷的。”於多溫僵住,她也無法拒絕對方那充滿關懷的話語和略帶客套可實在是貼心的眼神。
中央空調,忿忿地想。
兩個人在門口分開,於多溫瞥見他和服務員在溝通什麼。
但是也懶得去看,就直奔向了洗手間。
大概是這段時間都沒怎麼吃好,而今晚又吃的有點多。所以有些消化不良。
她抽了一張抽紙,整理了下自己浮粉的地方,剛好自己的大衣口袋裡還裝著粉餅,可以補下妝。於多溫訕訕然,隻感覺周鄭貼心的不像話,真不知道這些年他到底怎麼談戀愛的。
結束補妝,正想要離開,卻碰見了鐘連馨。
真是鬼打牆。
背到家了。
“好巧啊多溫。”鐘連馨倒是不見外,上來就是摟住於多溫的手臂,一下子於多溫沒反應過來都無法掙脫。
“你說你,家裡這麼辛苦,真是不容易。我要是你都煩都煩死了,哭都哭死。”
鐘連馨假模假樣地還發出抽泣的聲音,用手指淺淺擦過自己的睫毛。但她怎麼會讓自己的眼妝花掉,當然一切都是假惺惺的。
於多溫細想一下,辛苦?不容易?
這才想到對方爸爸年輕時在自己爸媽開的音像店邊上開了電器店,後來又和彆人辦了廠,這才脫離了個體工商戶,直奔大老板的架勢。但說到底,都是和自己的爸媽的老相識了。
應該是知道自己的爹在年初去世的消息,又聽說了什麼不該聽說的。
所以跑到她這裡貓哭耗子吧。
看到於多溫眼角微眯,湧起一股怒意,鐘連馨滿意地傾身低頭,扶上了於多溫鎖骨上的鏈子,那兒的皮膚敏感溫熱,抵不住惡意地進攻。
耷拉著眼角的於多溫靜觀她的表演。
鐘連馨假笑,“這不會是假的吧。雖然你也這麼乾過,但是你都奔三了還這樣啊於多溫,掉不掉價。”
“還有,你今天怎麼又和周鄭坐在一起啊。賤不賤?於多溫,像你這樣還欠著這麼多錢,還到處勾搭男人的人,怎麼好意思來?要是我是你,臉都丟光啦~”
“高中的時候你還記得嗎?你爸到我們家下跪啦。求著我爸借錢。”
“救命,誰要給啊,還都還不起。要不是我爸看你爸都死了實在可憐,不然肯定找要債的上門嚇死你哦。”
鐘連馨的惡意好不摻雜一絲雜質,她的毒辣遠勝於一切階級的虛假立場。
她自信於教育資本和社會出身帶來的階級分化。
每每都讓於多溫驚訝,直到讀了新傳研究生後,於多溫從布爾迪厄的區分理論中,才意識到,對於從高中開始就對藝術品和音樂瘋狂熱捧,而貶低隻看言情小說和科幻電影的於多溫,這是她身為所謂文化貴族的底氣。
多麼可笑,因為暴發戶和真正的貴族還是相差勝多。
於多溫淡漠的表情裡有一股荊棘突破的力量,她直勾勾的眼睛能夠看得對方發毛,這是十年來她鍛煉的武器。至少在眼神裡,一定得充滿堅毅。
“我想你想錯了,你知道這麼多年你還在提這些事情的原因是什麼嗎?”
“因為你從來就沒有贏過我,你實在太心急了,太想證明你過得比我好。”
“承認吧,鐘連馨。”
“這麼多年了,你也隻混的到這個德行,隻敢把我堵在廁所像是小孩子一樣嘲笑我,因為其他的資本力量你根本無法觸及。”
“暴發戶,也永遠隻是暴發戶。”
不歡而散是必然,兩個成年人都有自己的考量。隨著有其他人來到廁所,鐘連馨隻是來洗了個手就瞪著於多溫走出了門。多溫感覺到自己的肩膀都在酸疼,剛才太用力撐著自己的身體,就像永不倒下的魁梧戰士。
她並不擔心打起來,因為更需要麵子的是鐘連馨。
隻是她沒想到出門就會看到靠在牆麵的周鄭。
他目光帶著太多看不懂的意味,審視著看著自己。
突然,周鄭靠近於多溫。
他俯身平直地盯著於多溫,明明隻相差了十四厘米,但是對於於多溫今天的感受來說,卻好像一座巍峨的大山直挺挺壓在了自己的眼前,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無法呼吸。
周鄭壓住了嗓子,聲線被刻意壓得又低又磁,他語氣並不那麼客套和散漫了,卻有一些柔軟的氣音。
他舔了下嘴唇,因為靠近於多溫而讓對方眼鏡不期然湧上一股水汽。
他說:
你是不是過得不太好,於多溫?
於多溫隻感覺到自己的眼皮熱熱的,什麼東西仿佛穿透過了鏡片。
那個蜻蜓點水般的溫柔有點壓垮了她,她搖搖頭,刻意營造出快樂的笑容。
“哪裡來的這麼多‘不太好’。我真的過得還行。”
一句謊言,本來就需要用很久來圓。
可是竟然沒想到一下子就過去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