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德維特劇烈地咳嗽起來。
因為米克萊特和威廉姆的冷淡反應,佩裡斯幾乎要忘掉自己還頂著一頭亮得發光的綠發,如今德維特的模樣倒是貼合了她的期待。
她抱著胳膊幸災樂禍地欣賞,實在壓不住上揚的嘴角。
德維特咳得撕心裂肺,一張俊臉通紅,時不時還瞪上幾眼,好像被欺負了似的。
朱利安一時覺得好笑,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一笑,在一旁正憤憤不平的威廉姆都愣住了。
“吃什麼?”
佩裡斯從善如流坐好,一搭眼果然不是自己愛吃的菜。
很好,至少這次浪費不那麼心疼了。
她抬頭,這才認真觀察坐在對麵的命中宿敵——滿級瑪麗蘇女主角,朱利安。
從前看小說的時候,佩裡斯對朱利安的印象淡得可憐,主要是那本薄薄的萬人迷故事裡,朱利安的人設老套庸俗,甚至有幾分可憐。
是的,她覺得對方可憐。
比如說當下,滿桌子的食物沒一個她喜歡的也就罷了,但居然有朱利安過敏的南瓜湯。
按理說一個瑪麗蘇女主不會這麼逆來順受,可惜這是個佩裡斯用來殺時間的古早甜文,事業線全靠每支感情股,天賦異稟的女主角隻會乖順柔弱淚盈於睫,連反駁都是軟糯的幾聲嚶嚀。
佩裡斯覺得,要不是瑪麗蘇光環,朱利安這種性格不可能在那麼辛苦的底層社會還過得順風順水。
試想一下。
出生後被攻擊家族的政敵抱走丟棄,幸虧被一個乞丐救活後有一口沒一口喂大。
三歲因為長相可愛被奴隸販子拐賣。
五歲窩點被端後開始跟著其他小孩流浪,流浪到首都附近已經八歲了,聖靈慶典上和同伴分開,和親哥擦肩而過。
被年邁的神父撫養,沒幾年神父去世,少女又是孤身一人住在都城外的村莊上,而村莊距離公爵府僅僅五十裡,但直到十八歲才因為與大主教偶遇被認回家。
坎坷掙紮的十八年,粗活瑣事交織,農活比讀書重要,比起成為一個菟絲花,朱利安本會是風中勁草或是鏗鏘玫瑰。
如果要說是角色屬性帶給了對方幸運,於是沒讓她改變在任何一場生活的無常中,那麼這種幸運本身就很不幸。
被乞丐救活?她本來可以公爵府健康長大。
沒被奴隸販子虐待?她本來可以被父兄捧在手心。
和其他孩子相互扶持沒有忍饑挨餓?她本來可以坐享全世界的珍饈。
被神父溫柔地養大?她本是高貴的公爵小姐。
本可以。
在這個本可以裡,成為一個嬌弱乖順地貴族小姐那麼容易。
如今漂泊淒苦的十八年裡能保持一顆堅定溫柔的心都很艱難。
可是劇情開始於她回歸之時,於是前置條件珞珞如石,嬌柔如隨意揉捏的花,必須刻在朱利安的骨子裡。
從此她在劇情的暴風中被肆意衝刷,承擔所有人的“愛”和反派的“恨”。
以愛之名,以恨之名,卻一生身若浮萍,不曾奮力地抓過什麼要過什麼,溫柔的朱利安,包容的朱利安,能寬恕一切的朱利安。
沒有憤怒,沒有怨恨,沒有痛苦。
佩佩甚至敢修煉禁術來反抗發泄,她呢?她甚至沒有提過要把佩佩送走。
佩裡斯剛穿進來時,因為好奇問過佩佩為什麼會針對朱利安,佩佩回答:【我沒有。】
既然沒有,那麼劇情裡是誰的視角呢?
佩裡斯很粗魯地用勺子敲了敲碟邊,像是專門挑事:“請人吃飯上這種東西?不知道我最討厭南瓜湯?”
朱利安的眼睛亮了,她對一旁的女仆說:“把南瓜湯都撤了吧……”
“我看誰敢撤!”德維特大喊,他惡狠狠看向佩裡斯,“朱利安請你吃飯給你臉了?”
佩裡斯咂嘴,嘖,這個蠢驢。
朱利安弱弱地勸:“哥哥,撤了吧,隻是一道湯。”
米克萊特看向朱利安,微微皺眉。
朱利安是這個性格嗎?他怎麼記得不是呢?
“我說德維特啊,”佩裡斯交叉的手指撐著臉,優雅笑問,“你不知道嗎?朱利安對南瓜過敏誒。”
一語既出,四下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