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水月 “我聽說你們抓了佩裡斯……(1 / 2)

“我聽說你們抓了佩裡斯,明天就審判。”

安道爾和阿伯特堵住醉飲的德維特,德維特喝得兩頰酡紅,眼神似是渙散。

阿伯特急不可耐:“你們抓她做什麼!”

“抓她做什麼?”德維特輕笑,口不擇言,“因為她刺殺聖女啊!狗屁刺殺,真他媽荒唐……”

安道爾將德維特手上的酒瓶搶過去,阿伯特急言:“這怎麼可能!你難道信了?”

“我信不信,有什麼用?”德維特晃晃悠悠,身形不穩地伏在欄杆上,“我家那老頭子可信了!教廷可信了!王都上下全信了!”

“你既然不信,為什麼不去救她!”阿伯特拎起德維特的領子,酒氣撲鼻,他怒不可遏,“你在這裡喝成酒鬼有個屁用!”

德維特抓住他的手,用力掰開,撇開阿伯特:“那你告訴我我怎麼做?我妹妹,還躺在教廷不知生死!我叔叔,躺在地下屍骨未寒!埃德加和克勞迪婭被黑魔法師暗算而死,佩裡斯和黑魔法師勾結的證據還在家裡擺著呢,你告訴我怎麼救!”

阿伯特沉默,德維特從安道爾手裡搶過酒瓶,痛飲一口,酒液順著他的下巴流進淩亂的襯衫裡:“況且,她那麼會撒謊,她是不是真的沒做?她到底真的做沒做?”德維特屈膝,一灘爛泥似的坐在地上,他涕泗橫流,痛哭不止,“都怪我,我該把她送走的……如果一開始我就把她送走……”

安道爾絕情地盯著德維特看,忽然上前搶走他手裡的酒,狠狠地扇了德維特一巴掌。

阿伯特被這一變故嚇得目瞪口呆。

德維特被打清醒,他瞪著眼睛仰視安道爾,鼻尖和眼睛通紅,掛著眼淚看上去分外可憐。

安道爾看也不看地丟開酒瓶,厚重玻璃的碎裂聲在夜間如一口被敲響的悶鐘:“阿伯特,我們走,去把米克萊特帶出來,這個懦夫除了自怨自艾什麼用都沒有。”

阿伯特狠盯了德維特一眼:“你明明不相信她!”

“那你呢?你說過那麼多難聽的話,難道你信她?”

“我信,”阿伯特說,在離開前留下一句話,“雖然我是個蠢貨,但我和我哥一直信她。”

“嗬,”德維特譏笑,“彆搞得好像就我一個是人渣!”他仰躺在伊莎貝爾的地上大笑,忽然,他停下了笑聲,閉上眼假裝眼淚已經不再流淌。

德維特翻身蜷縮著抱緊頭,記憶又墜回十八年前的雷雨夜,年幼的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位女仆抱走了剛出生的妹妹。

“我才兩歲,我能做什麼?我什麼也做不到。”德維特醉醺醺地自語,“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如果我大喊,如果我尖叫,為什麼我什麼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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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從地牢小窗灑落,在佩裡斯身上投下不規則的淺藍光斑,風送來花香,佩裡斯從昏迷中蘇醒。她爬起身,嘴唇蒼白,吃力地挪向那方小窗。

地牢的小窗貼著草地,窗口是月下的茵茵青草,翠色洇著幽深的銀邊,長風中搖擺。

在神話中,人與草木同魂,雜草蓬勃茁壯,如人類的命運,如人類的文明,如人類的心與靈。

佩裡斯緊握小窗的鐵柵,費力地踮起腳,夜風拂過大地,草葉間閃動一朵蒲公英的花苞。

她望見那點金黃,緊抿著嘴伸出一隻手,風吹過她的指尖,一路掠向那支蒲公英。

倏忽,它開放了。

是風。

黃金的花朵搖曳在風中,如一顆光明石在曠野點亮。

佩裡斯眯起眼,感受夜風吹拂她的臉,回想起多年前在快要舉行魔法覺醒儀式的時候,德維特問她想要什麼魔法,她驕傲地回答她想要成為一位風魔法師,安道爾信誓旦旦一定可以,克勞迪婭說她真是異想天開,風魔法師可是最稀有的魔法師,而公爵舉起她:“我的女兒自然能擁有最想要的魔法!”

她喜歡什麼?她喜歡風。

是幼時的最優秀,是少女時的自由自在,是解脫。

佩裡斯垂下眼,她失力地跌坐在地上,嗆咳不止。

一陣腳步聲傳來,佩裡斯抬起頭,米克萊特一腳踹開牢房門,背後站著剛拿出鑰匙的阿伯特和安道爾。

阿伯特埋怨:“你就不能輕點!說了馬上找到了你還踹門!”

佩裡斯睜大雙眼還沒反應過來,米克萊特就撲到她身上,把她抱緊,頭埋在她肩膀上嗚嗚咽咽地哭。

佩裡斯僵硬地輕拍米克萊特的肩,她抬頭看向斯圖爾特兄弟,一時啞然。

“走吧,還抱著乾什麼!”阿伯特上前要撕開他倆,安道爾就搶先一步把兩人分開了。

佩裡斯問:“怎麼回事?”

阿伯特像是看傻瓜:“來救你啊。”

“救我?”佩裡斯懵了,看向安道爾,“你就任他們胡鬨?”

“喂喂!我哥可是策劃人之一,看見鑰匙沒,我哥拿的!”

佩裡斯大吃一驚,安道爾牽著她往外走:“先出去再說。”

佩裡斯下意識跟著,剛走出地牢踏在草地上,她麵色一變:“他們明天要審判我?”

安道爾動作一頓,阿伯特此地無銀三百兩:“哪可能啊!”

佩裡斯停下來:“不然你們不會用劫獄這種蠢辦法,告訴我,外麵什麼情況。”

安道爾沒理她,反而對米克萊特說:“把她背上,你們先跑,去我帶你去過的那個地方,知道嗎?”

米克萊特不聞不問,他看向佩裡斯。

“米克萊特,你要看佩裡斯死嗎?”

米克萊特猶豫。

“米克萊特,不準動。”

二人僵持著,安道爾最終敗下陣來:“你猜對了,明天教廷要對你進行女巫審判。”

佩裡斯沉默,她沒想到會這麼快。

安道爾補充:“是主教提議的,因為簡的反叛後果太嚴重,和她有關係的隻有你,而且關於你們是共犯的證據都被公爵公開了,群情激奮,我們攔不住。”

“伊萊叔叔……不,伊萊主教他提議的?”佩裡斯被衝擊到,“為什麼?”

“他一直要求把你送走,”安道爾解釋,“從覺醒儀式後發現你不是瑪麗安冕下的孩子時,他就提議把你送走,但公爵拒絕了,後來朱利安回來,主教又提起這件事,德維特一直壓著,你也知道他之前是瑪麗安冕下的聖殿騎士,因為我他沒來得及回去見瑪麗安冕下最後一麵。”

佩裡斯發愣:“所以他其實,在恨我?”

“他沒有恨你,隻是覺得……”

“覺得我很礙眼。他一直覺得我很礙眼。那朱利安呢?她真的沒事嗎?”

“我們不清楚。朱利安還在教廷,我帶米克萊特偷偷出來的時候,她還在昏迷。”

“朱莉,沒事!”米克萊特信誓旦旦道,“朱莉累,睡覺。”

佩裡斯忽然注意到米克萊特手背上的陣紋,那是聖殿騎士才會有的魔法印章:“這又是怎麼回事?”

米克萊特捂住手背,有些委屈:“痛。”

阿伯特回答:“我們去的時候,米克萊特已經被刻印成朱利安的聖殿騎士了,要不是我哥說你一定要見,我都不想帶他,帶著他,教廷就能定位到你們在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