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焚心 完 時間飛速流逝,朱利……(2 / 2)

那雙在月色下的深紫色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一切又在加快。

脫離場景的德維特不斷地被拽入被抽離,他不比一塊任人揉捏的橡膠好受。

佩裡斯在不斷地死亡。

被毒死,被勒死,被溺死,被屠戮,被背叛,被臭罵,被欺辱。

他看到朱利安帶著佩裡斯出逃,一次又一次,寧願背負魂印苟活數日也不願意留在王都。

他看到聖女一次又一次地大哭,一次又一次掙紮著從頭再來,他那活潑又堅強的妹妹啊,目光愈發深沉,為人愈加沉默。

最後一次出逃,佩裡斯的脖子上是一道項圈般的疤痕,那是她在戰場上被斬首時留下的痕跡。朱利安抱著披著黑色鬥篷的佩裡斯,被一無所知的他圍困。

朱利安緊咬著唇,佩裡斯在她懷裡顫抖,她像被奪去同伴的頭狼,淺綠色的眼睛燃燒著恨。

“我小時候遇到一個流浪的婆婆,我從她那裡學認字,你知道嗎?她原來是富商家的女兒,我問她為什麼不選擇富裕的生活,她說,總有一些寧願流浪也要逃離的生活。”朱利安聲淚俱下,她抽出一隻手狠狠地指著主樓大聲說,“現在!這裡!就是我和佩裡斯,寧願流浪也要逃離的生活。”

德維特咬牙,眼睛血絲滿布地盯著朱利安下令道:“把小姐送去教廷,佩裡斯鎖進閣樓。”

這是最後一次。

一切和第一回的記憶一樣發生了。

她們沒有精力去救任何人,為了安全朱利安帶著佩裡斯上了戰場。

佩裡斯整日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幾乎沒有反應。

安道爾找到了德維特,那一晚他才意識到安道爾被稱為能與埃德加皇子媲美的帝國雙星的原因。

德維特起初並未還手,直到後來他已經下意識地和安道爾撕鬥在一起,雷魔法在雪林中與冰雪映照成暉,安道爾依舊壓著他打,直到阿伯特強行插進來挨了一拳,安道爾才逐漸恢複理智。

德維特蜷縮在雪地上,大哭大笑,像個瘋子。他忽然說:“你喜歡她?安道爾,你居然喜歡她!”

“那又怎樣!”安道爾要上前踹他,“德維特,你不配當她的哥哥!你不配!”

最終戰結束了,雪林一片寂靜。

埃德加與克勞迪婭在風雪中失蹤,伊萊主教與道格拉斯接管了整個戰場。

佩裡斯從木屋中起身,四周一片寂靜,風雪凜凜,她拿起佩劍,推開門,赤腳踩在雪地上。

木屋建在半山腰,她來過這裡多少次了?笨重的腦袋,什麼也想不起來。

腳下冰冷,她無知無覺,直到被劃出傷口,下半身開始要命地發熱。

佩裡斯茫然地看向自己通紅的四肢,又平靜地往深淵漫步。

那是一道寬闊的懸崖,離對麵並不遙遠,在傳說中是神留給走投無路者的最終之路,有緣人會在這條裂開的地縫深處同神明相見。

發現她消失的人們尋了上來,德維特青腫著臉,斯圖爾特兄弟倆帶了保暖的鬥篷,路德維希追在最後麵,米克萊特護著他。

佩裡斯像墨點立在深淵邊,她向下俯視,又抬頭看蒼冷的冬日太陽。

德維特顫抖地伸出手:“佩裡斯,回來……”

佩裡斯置若罔聞,她轉過身。

安道爾紅著眼靠近,佩裡斯拔出劍,像極了那個幼年時可以獨自屠狼的貴族之花。

阿伯特拉著安道爾後撤,德維特從側麵上前,佩裡斯猛地轉身,長劍挑刺,砍傷德維特的胳膊:“後退!”

所有人謹慎地後退,眼睛緊鎖住她。

路德維希喊道:“想想朱利安,佩裡斯,想想朱利安。”

“朱利安?”佩裡斯茫然,又抬頭,如冷血的蛇笑起來,“你說得對,朱利安。”

路德維希正要微笑,佩裡斯的劍迎麵劈來。

米克萊特上前格擋,風魔法降臨,佩裡斯周身隨即焚起黑火。

她的黑火卻從來沒燒毀過任何,除了自己,這一次,黑火吞沒了所有人。

米克萊特在大火中尖叫,其他人忍著痛跪在地上,路德維希趴雪地上下意識要後退,可佩裡斯卻沒有上前了。

黑火繞她一周,她的劍還在滴血,佩裡斯漫步般走向深淵邊緣,血痕在大雪裡如一道命運的朱批。

深淵黑不見底,她歪頭思考。

“隻有我是不必要的。”佩裡斯緩緩開口,她有些神誌不清,灼燒感由內到外,腳掌燙得像在火上起舞,“百姓需要勝利,士兵需要將軍,路德維希無能卻錯不至死,除了我。不死是祝福嗎?重生是祝福嗎?一次又一次啊,一次又一次……朱利安,不斷重來的機會,是祝福嗎?

“神說,永不屈服於己身命運,神說,麵對一切不公該以勇氣為刀戰自最後一刻,神說,祂將為所有英勇的兒女賜福。我的命運是什麼?我的戰鬥是什麼?我的英勇是什麼?這糊塗的一生啊……”佩裡斯仰頭看漫天風雪,長劍橫在脖子上,“願我主庇佑我沒有來生。”

風雪大作,黑火湮滅。

遲來的朱利安抱住佩裡斯哀嚎,男人們撲過來。

德維特如野獸般要搶朱利安懷裡的身體,被安道爾狠狠地拉開,路德維希要去扶朱利安,被朱利安狠狠揮開。

朱利安忽然止住哭聲,她抱著佩裡斯起身,眾目睽睽中向深淵躍去。

他們聽見了,她最後說:“我們終要前來討命。”

德維特的慟哭聲被兩隻蝴蝶般的身影砍斷,他發瘋般地掙脫了安道爾,隨著她們跳進無儘的黑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