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樓梯出事的消息迅速傳開,加上熊熊燃燒的黑火還有安娜嚴陣以待的反應,作為大管家的威廉姆從一樓大廳一步兩個台階地往三樓四樓的樓梯拐角狂奔,步伐穩健得根本不像是平時慢悠悠的中老年人。
“怎麼回事!”拖著病體的德維特從四樓看下來,瞳孔顫動,下意識將目光投往佩裡斯。
一股強烈的視線就在上方,佩裡斯一抬頭和虛弱的德維特視線相接,看到那一張驚惶的臉,佩裡斯輕嗤,又扭頭凝視麵前燃燒的黑火。
如果朱莉安在興許還有些辦法,然而現在所有人都在手足無措中。
那黑火根本沒有直接克製的方法,它隻會燃燒具有魔力的生物,等把目標燃燒得隻剩下一片灰就自動熄滅,這也是普通魔法師不輕易上戰場的原因,比起普通人,魔法師簡直是移動的燃料庫。
可這黑火在這人身上又到底怎麼回事?不是隻有被反噬的巫師才會自燃黑火嗎?
米克萊特的風盾擋在前麵,隔著少年的臂膀,佩裡斯隻能看到火舌舔上地板又因為魔法陣而冒起黑煙,呲拉呲拉的燃燒聲像是塞滿乾燥柴火的冬季壁爐。
女人的尖叫聲淒厲刺耳,佩裡斯實在忍不住,抬手將一縷碧色的木魔力渡過去,米克萊特以風相助,吹開烈焰,黑火不減其勢,綠線剛碰上去就化作光點破碎。
眾人慌手慌腳,幾乎沒人注意到他們的魔力波動,唯有站在上方的德維特看得清楚,他咬著下唇,說不清心裡的煩躁。
威廉姆終於衝了上來,這位老人家身姿矯捷,隻手摘了手套,右手五指握成爪,手腕一提,手掌一抬,左手按在右手手腕上,威廉姆大喊:“信徒威廉姆以聖殿騎士之名,向吾主奉以無上榮耀,願光明神予我光之利刃,斬殺罪惡之火!”
隨著他的吟咒,長風乍起,金光從他掌心如火龍般鑽出,蜿蜒有力地直衝向尖叫的女人,被劈成兩半的黑火露出備受折磨的女人,她伏在地上劇烈地喘息,鐵箭穿刺而成的傷口落下血滴。
黑焰忽而在金光中火勢激增,火焰之高直衝天花板,天花板上白金法陣亮起,威廉姆左手握拳淩空一揮:“落!”
法陣噴湧金光,如同聖女的光明聖禮降臨,眾人在一片白光中捂住眼,數秒後,第一個撤下手臂的佩裡斯驚訝地發現麵前隻剩下那個瘦削的傷員了。
“珍妮!”安娜撲上去,熟練地拿著毯子捂住女人,抱著她上樓去找醫生了。
佩裡斯瞠目結舌,不隻是她,連德維特也震驚地看向威廉姆,威廉姆慢悠悠地戴好手套,整理好自己皺巴巴的外套,歉意地說:“讓各位受驚了,少爺,您還有什麼事嗎?”
不是,你露這麼一手後這麼雲淡風輕的嗎?你這已經趕上教廷的聖騎士了啊!
佩裡斯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這個滿臉皺紋還瘦巴巴的刻薄老頭,居然這麼深藏不露的嗎?那當時你可惜那個送我的低級魔藥是認真的嗎?
德維特也有些磕巴:“威廉姆,你這……”
“哦,一些年輕時的壞習慣,所幸現在還有些用處。”
佩裡斯:……
米克萊特:……
德維特:……
你把這種等級的光明魔法叫做壞習慣?我們不活啦?
威廉姆繼續說:“如果您沒什麼吩咐的話,請允許我也上去和故人說些話。”
德維特皺眉,想起方才安娜的模樣,於是問道:“她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就是,那黑火,她是女巫嗎?”
威廉姆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失蹤多年的珍妮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是夫人的貼身侍女,也是送走朱利安小姐的元凶。”
佩裡斯心裡咯噔一下,與米克萊特交換了眼神。
米克萊特自覺地說:“我先撤了?看來是小公爵的家事……”
德維特點點頭,佩裡斯正準備跟著一起走,卻被他留下:“佩裡斯,確認完這件事你再離開。”
準備偷跑的佩裡斯轉過身,怨念地狠狠瞪向德維特。
那日安道爾從小酒館撤出來後又到了換班時間,於是隻能壓著心裡的擔憂與疑慮苦哈哈上班,等自己終於能從中解脫時,忽然從王宮來了新的指令。
女王為防止春狩時那樣的慘劇在聖靈慶典上再度發生,要求從現在開始加強對王都的巡邏與全麵排查,甚至在慶典前一律禁止集市等各類聚集性活動。
安道爾拿著政令按住眉頭,煩躁地一拳錘在桌子上,錘得桌上茶杯一震,洋洋灑灑潑出來水來。
阿伯特頂著那頭熒光黃推門而入,在夜色中像是個移動的發光燈泡,體貼地上手給安道爾捏肩:“哥,又有誰惹你了,弟弟幫你揍他!”
安道爾甩了甩那張有王室標識的紙:“喏,你去吧!”
阿伯特訕訕:“這,這就不用了。”
阿伯特手勁沒收,安道爾一皺眉拍開他的爪子:“怎麼,給你的錢花完了?”
“不是……就是,哎……就……”
“有事說事,沒事滾。”
“我想給個人道歉,該怎麼辦啊?”
“道歉?有意思了,你要給誰道歉,不會是我吧?你最近又做什麼荒唐事了?!”
“我沒有!”
安道爾根本不信,挑眉瞪他。
“我真沒!我就是想給朋友道個歉,我倆鬨得有些不愉快。”
“你朋友?什麼狐朋狗友?”
阿伯特癟嘴不吭聲,安道爾恨鐵不成鋼地把紙卷成筒,往他腦袋上一敲:“沒出息!你纏我的勁哪兒去了?纏著對方啊,拿著禮物去道歉,帶著去吃吃喝喝,男人喜歡的東西無外乎那些,咱家哪個……”
“不是,是女的!”
“女的?”安道爾的狐狸眼瞪圓,又眯起來,顯得狡黠又危險,“怎麼,那女人又給你找了什麼人?”
阿伯特撓了撓後腦,頗有些難堪:“我昨天遇到佩裡斯了,她……總之我想了半天覺得還是要給她道歉,不然真像她說的那樣,我估計受不了。”
安道爾驚訝:“什麼受不了?”
阿伯特結結巴巴把佩裡斯說的話複述了一遍,聽得安道爾腦子發懵,他喉嚨發堵,無意識吞咽:“你是說,佩裡斯說她太過厭惡我們,所以希望和我們再也不要見麵?”
“嗯,是這樣啊,你說我該怎麼給她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