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釋懷,在回憶,也在向前走。
一步一步,走他自己的路。
“你說我隻能為太子殿下做配? 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麼爛泥樣!”慕情手上爆發出驚人的靈力,一把將替魂慣到地下,砸出個坑。
“我伶牙俐齒,我尖酸刻薄,那可真不好意思,我生來如此,從不必為誰感到抱歉!我恰要昂首挺胸活在世上,活得比誰都好。”
慕情擰著眉頭咬著牙,連刀都不拔,隻是一拳一拳砸到替魂身上。
“其實你隻是為了一己私心,塑造出個聖人罷了!所謂背棄,那確是事實,可我家中老母不是事實? 不是所有人都能圍著一人轉!太子殿下,一口一個太子殿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大孝子呢!”
“那福地一事怎麼說!你不是赤裸裸的陰險嗎?還亡羊補牢,你以為太子殿下稀罕你的米!”替魂似乎想起什麼,興奮到眼裡發光。
慕情臉上濺到了血,好似個玉麵羅刹,看得替魂一陣哆嗦。
“看來你跪到連基本思考能力都沒有了。刮骨療毒,有時候看上去疼痛的方法卻最有效,在那個兩難境地裡,一麵是我好不容易重新打拚出的地位,一麵是知遇之恩,你教我如何選? ”
“為舊主義氣憤然出頭,這是你們希望看到的,但出頭依然會寡不敵眾,被趕走的人要從一個變成兩個,而太子天賦異稟能重新修煉,我的苦心經營隻能打水漂。”
“更何況,”慕情似乎有些疲憊,“你怎知那米麵不是我幾個月來省下的口糧呢?”
替魂被砸得毫無還手之力,堪堪吐出一口血,咬牙切齒道: “那你敢說你討人喜歡!”
慕情瞪大雙眼,好像在看一個笑話。
“我為什麼需要討人喜歡?我和你不一樣,我可不是誰的狗!”
他毫不猶豫地再給那幾乎奄奄一息的替魂賞了個巴掌,“再說了,我的功績世人皆知,西南千萬信徒即是證明,罷了,你這種奴才想來也不會懂。”
替魂沒屁放了,還是拚著最後一口氣喃喃道: “那風信……從來厭惡小心眼的你……”
慕情頓了一下,接著一腳就把替魂的頭踩進地裡,低聲道: “金風玉露一相逢……你們這種為了愛而愛的東西又怎能理解……”
誰知這時,外界傳來幾聲怒吼。
4.
一個身體裡兩個魂魄鬥法,玄真殿內靈力爆漲,兩個魂魄在半空中現出實體,靈光大作,卻被結界攔在內部,隻是透出一點淺薄的光亮,還是被捕捉到了。
風信站在玄真殿門外,正在猶豫要不要敲門時,卻看見那不同尋常的靈光大閃,心中一急便直接破門而入。
一進門就呆住了,在風信的視角裡,隻有慕情瘋狂單方麵毆打……另一個慕情?
不,應該隻是長著慕情臉的妖物,不過如此戰況,應該不必幫忙了。
隻是前幾句都聽不真切,隻是最後一句被點名了,風信才聽清楚,並真實地憤怒了。
他向來直性子又暴脾氣,麵對親近的朋友(指慕情)時更是毫不遮掩,直接對衝道:
“我操了你是什麼玩意啊?什麼叫厭惡?雖然慕情是有點計較,以前我也認為他小心眼,但現在不一樣了!你又懂什麼在這嗶嗶賴賴?”
慕情愣住了,呆呆地扭頭看去。
他一直以為這隻是他自己的劫數,沒想到憑空出來個風信,好像一枚破風而來的羽箭,硬生生斬出一線光明。
風信卻根本不管,直直走上前來拔劍就砍,好像要把替魂砍到血肉模糊才算完,期間嘴上一直不停:
“你這東西是奪了慕情舍了?被打活該!我就喜歡慕情嘴硬心軟,關你屁事了?慕情陰陽怪氣也就隻對我,這福氣你要我都不給呢!你知不知道雖然慕情嘴上說不好聽,還是遵禮節知禮儀的三好神官,你怎麼敢說他的!我操了!”
本來還想再來兩句,慕情卻忍不住先笑出聲來。
風信有點鬱悶,道:“你彆笑啊我最難聽的還沒罵呢……”
話沒說完恍然回神,才發現慕情已經回到了身體裡,替魂快被打死了,陷進地裡一聲不吭。
風信使勁眨眨眼,確認眼前人是心上人,終於忍無可忍地一把將慕情撈進懷裡,心裡滿是失而複得的恐慌。
慕情還想說什麼,被風信打斷: “我剛才說的話可都是真心的!今早看到你笑得陰慘慘的,我以為你被奪舍了!”
他的聲音有點發顫。
“慕情,你自己本身就很好了……我是說,都相處八百年了一下子轉變我有點不習慣!”
慕情盯了一眼那發紅發燙的耳朵,不置可否地翻個白眼,心下暗暗決定。
他對風信說: “我就是如此尖酸刻薄、斤斤計較、爭強好勝,生來如此,以後還是如此。你厭惡也罷,我不會改的。”
是情還是命,總該做個了斷了,慕情想到。
誰知風信更加用力地抱緊他: “我不會厭惡的!要是真厭惡,我早就和你絕交了!”
風信把頭埋在慕情脖頸,聲音悶悶的: “如果真厭惡,我早上就應該與假的你暢談言歡,而不是半夜來敲你殿門了……”
話沒說完,嘴就被慕情封上了。
不是用法術,而是一個輕柔的、坦誠的吻。
玄真將軍慕情再也不是孤單一人了,或者說,他從未孤單過,那個山一般的身影,橫亙在一箭光陰裡,未曾遠去,寬容地接納他一切不完美。
兜兜轉轉,終會圓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