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實在難聽,薑安麵色難看,剛要開口,就聽謝寧淡淡地說:
“你印堂發黑,鼻上有一道豎直劃痕,最近應是有血光之災。若是你安靜一些,便隻需破些錢財……”
謝寧瘦弱,又比李壯矮,可說話卻是十分有力度,氣場莫名叫人膽怯。
“……若是你再這樣聒噪,那會有性命之災。”
此言一出,李壯臉色大變。
哪裡來的渾小子,竟然敢咒他!
“我打你這個豆芽菜!”
李壯幾乎沒有思考,漲紅著臉舉起了拳頭,朝謝寧襲去。
這下薑安可忍不了,她上前一步,在謝寧麵前用右臂一擋,順勢輕輕一帶。
身板壯實的李壯控製不住自己的力氣,向前倒去。
薑安的力氣大是莊子上出了名的。
小的時候,男孩還在用小石子打彈弓的時候,薑安就能將巨石搬起,甚至扔的老遠。
看著薑安這樣維護謝寧,李壯的火氣蹭的一下子就上來了,口不擇言起來:
“小安,咱們可是一起長大的,你竟然為了這麼一個病秧子打我?”
薑安後槽牙都要咬碎了,握住了謝寧的手說:
“什麼一起長大?不過是小時候一起爬過兩次樹而已。你打人,還不許人還手了?”
薑安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
李壯此時也知道自己說的過分了,但他依舊梗著脖子不鬆口:
“那你為什麼維護這麼個弱雞?小安,我對你的心意,你不知道嗎?”
見他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薑安氣急:
“什麼心意?我告訴你,要不是顧忌著李家嬸子的情分,我早就想打你了!”
這話一點麵子也不留,叫李壯心中苦澀不已,難過的想哭。
但他偏生是個麵皮極薄的人,旁邊還有人圍過來看了全程,讓他不禁惱羞成怒起來。
“一定是因為你!”
李壯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臉躁紅的像發怒的公牛,怨恨地看向謝寧。
“一定因為你,小安才變了,她之前從來沒對我說過這麼重的話!剛剛你還咒我呢……”
薑安震驚了。
這李壯好歹是一個結實的大小夥子,這副無理取鬨的潑樣子,是染上什麼癔症了嗎?
她連忙要維護謝寧,卻見謝寧抿了抿薄唇,蒼白著一張俊臉,一副隱忍的情態,對著她有些委屈地說:
“姐姐,是我說錯話了,但我是好心……”
他挽上薑安的手臂,順勢將臉貼在薑安肩膀上。像一朵瑟瑟發抖的小白花。
“姐姐,我可以道歉的,你們彆為我吵架。”
瞧瞧,多乖的孩子。
薑安的心瞬間軟成一團,抬手摸了摸謝寧的頭。
謝寧見她吃這一套,更得寸進尺起來。
他麵對薑安擠出一個堅強又脆弱的微笑,還能有空對李壯戲謔地眨眨眼睛。
李壯一個樸實的莊稼漢,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麵?
他目瞪口呆,氣的直指謝寧,手指都哆嗦了。
謝寧連忙將臉緊緊貼著薑安,輕輕說:“姐姐,他好像生氣了,手都哆嗦了。”
殺人還要誅心!
李壯憋屈地舉起了拳頭,大喝一聲:
“你找打!”
他拳風剛起,就聽身後傳來一個中年男人不滿的聲音。
“李壯!不許打架!”
謝管事的聲音一傳來,叫李壯身形一滯。
謝管事就是薑安的養父,也是這個莊子裡最受人敬重的人。
此時見謝管事來了,李壯有些畏縮,收回了手。
謝管事也不管他,而是急急上前握住薑安的手說:“隔壁景陽村出事了,昨日我就盼著你回來。”
薑安心裡早有準備,點了點頭:“爹爹放心,一會我就去看看。”
說著,她將謝寧領上前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爹,這是謝府的小公子,謝夫人的侄子。他來咱們莊子養病,還認了我做姐姐呢。”
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謝寧連忙一臉乖巧地拱手說道:
“謝伯伯好,我是謝寧,以後就要叨擾您了。”
林城謝家是這一片最有權勢的家族。
百年前謝家本是大商戶,但自從出了位狀元後,謝家便青雲直上,出了不少大官,去都城站穩了腳跟。
有了都城謝家做靠山,又有世代經商積累下來的財富,林城謝家可謂是風頭無兩。
薑安的養父,名為謝浩然,也就是謝管事。
謝管事是謝家的偏遠旁支,帶著妻子與養女投奔本家後,被當時還在世的老太太派來管莊子。
老太太是謝寧的奶奶,多年前就已經駕鶴西去了。
這大林山的謝家莊子富得很,謝浩然做了管事,真是衣食無憂,手裡還能存下不少餘錢。
謝管事一直感念當初老太太的賞識,如今老太太的孫子來了,他雖然有些措手不及,但還是下意識迎上去。
“什麼叨擾不叨擾的,謝家的小公子能來我們山莊養病,是我們莊子的福分。”
瞧著謝浩然對謝寧和善的樣子,李壯有些不敢置信。
這瘦竹竿似的身體,竟然是謝家的人?
一想到剛剛自己差點揍了人家,李壯頓時清醒過來,瘋也不發了,悄悄溜走了。
隻是他回到家後,在床上煩心地翻來覆去,總想起謝寧那瘦削的臉頰。
謝家是什麼人家,在這個地界兒就是一手遮天的,那是潑天的富貴——他家的少爺怎麼會一副吃不飽的落魄樣?
李壯越想越想不通,又想起謝寧咒他的那幾句話。
“他大爺的,保不齊是個打秋風的混蛋,讓我揭了你的老底!”
他自作聰明地罵了一句,噌的一聲坐起,穿好衣服,趕著自家的牛車就往城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