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蝶重重跪了下去,淚珠成串兒般落下:
“我一開始,隻是以為要成為它的奴仆,沒想到自己是要幫著它吃人的。”
薑安無奈點頭:“我知道,倀鬼是無法違抗虎精的命令的,你也是身不由己。”
“雖然身不由己,但我罪孽深重,我知道,我該永生永世做牛做馬……”
黃曉蝶將額頭貼著地麵,哽咽地說:
“隻是求求你們,能不能彆讓景宇知道。我不想,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壞人。”
薑安歎了口氣,摸了摸黃曉蝶的頭。
“我們不告訴他,去吧。”
黃曉蝶重重叩首。
起身後,她對謝寧苦笑說:“還記得嗎,你問我什麼比死更可怕。”
謝寧冷眼點頭。
黃曉蝶輕笑:“是愛。”
薑安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也沒有打斷,而是握緊了謝寧的手。
謝寧遲疑頷首,反問:“什麼意思?”
黃曉蝶回頭看向趙景宇,一臉柔和。
“死固然可怕。但我為了愛,就不怕死了。”
謝寧眼底閃過一縷詫異,搖了搖頭。
“你自己不怕死。可你不也怕趙景宇死嗎?歸根結底,總是怕死的。”
黃曉蝶愣住,低眉釋然一笑。
“你這小孩好通透,說得對。”
她轉身看向趙景宇,聲音帶著痛意地說:“人死不能複生,是我太執著了,卻害了他人的性命。”
“再想想,我實在是可笑。”
黃曉蝶笑的破碎,身形模糊,朝趙景宇伸出了那已經消失了一半的手臂。
能不能,再摸摸你。
下一瞬,她似那夢中之蝶,轉眼已無蹤無跡。
*
事情總算結束了,村子裡再也沒人失蹤了,大家都回到了從前正常的生活。
除了趙景宇。
他還是瘋瘋傻傻的,和從前比安靜了許多,也會自己穿衣吃飯。
吃好了飯,他就坐到門檻上,傻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同村調皮的小孩拿小石子偷偷砸他,他也不生氣,也不動。
他一邊薅腳邊的小草,一邊小聲嘀咕:
“我媳婦怎麼還不回來呀……”
孫大爺來了,看他這幅樣子,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景宇啊,怎麼坐在地上,多涼啊。”
趙景宇呆呆地撥弄小草,不理他。
孫大爺隻能無奈地放下手裡的籃子:
“孩子啊,你家做飯的糊味我離老遠就聞見了。喏,給你帶了點飯菜,還有碗雞湯……”
趙景宇聽到有雞湯,就傻樂著抬頭看孫大爺,忙不迭拿出碗,坐在地上就喝了起來。
他喝得真認真啊,咕嚕咕嚕的。
喝著喝著,他就嗚咽地啜泣著。
最後放下空碗,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
孫大爺也不知這是怎麼了,連忙安撫他。
可趙景宇還在痛苦地大哭著。
一旁扔石子的小孩似是感受到了他哭聲中的絕望,嘴巴一癟也跟著嚎哭起來。
孫大爺束手無措,見那趙景宇哭著哭著乾嘔了起來。
最後趙景宇竟吐出一口血,昏死過去。
第二天,薑安聽說,趙景宇昏倒醒來後就不瘋了。
他剃頭出家去了。
薑安心中感慨,將這件事說給了謝寧聽。
謝寧此時正舒舒服服地倚靠著薑安,捧著那本黑皮書冊閱讀。
“這黃曉蝶也是可憐,生前體弱多病,死後還如木偶一樣被虎精操縱著去害人。”
“是啊。”
謝寧不甚在意地繼續翻著書。
這本書記載詳細豐富,鬼怪、神獸、術法都有涉及。
謝寧正看得入迷,就看到一行小字:
“世上有馭鬼者,生來即可縱鬼。若他們有心,便可精通操縱惡鬼之術法,難有敵手。但馭鬼者常年與惡鬼為伴,邪氣浸染,極易入魔。切記,遇之遠離。”
謝寧手一頓,嘴角隱隱抽動,眼底的光黯淡下來。
薑安見他僵住,瞥了一眼他看的內容,隨口說:“小寧不怕,馭鬼者早就消失了。”
謝寧吞咽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抬頭露出一個假笑。
“說起來,馭鬼者會操縱惡鬼,就和那虎精操縱倀鬼一樣。”
謝寧死死掐著手心,慢慢說:
“姐姐會不會覺得,馭鬼者和那虎精一樣心狠手辣呢?”
他一動不動,似被釘在那裡,用那雙深如寒夜的眸子死死盯著薑安,等待著她的答案。
其實謝寧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馭鬼者易入魔,在術士中可謂人人喊打。薑安沒理由會替馭鬼者說話。
想到此,他麵上裝得鎮定,眼底卻滑過一絲慌亂。
薑安見謝寧這樣嚴肅地發問,有些茫然,托著腮,下意識回答道:
“不會啊,馭鬼是天資,普通人是做不到的。若是將這份天資用在正道上,守住本心避免入魔,那也沒什麼。”
謝寧呼吸一滯,愣愣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