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垌替她點好了平日愛喝的抹茶拿鐵。
“謝謝。”
三個人麵對麵,李魚比自己想象的局促,雙手在桌子底下打結好一陣兒不知該從哪裡說起。
“李魚,對不起。”
汪垌和唐炎異口同聲。
唐炎是個透著野性的糙漢,皮衣大摩托,今天卻穿著白T恤牛仔褲。
李魚不知道該不該接受或者說需不需要他們的對不起。
“汪垌,你放心你們的事我沒對任何人說。”
李魚想汪垌當初選自己,大概也是看中自己不愛多嘴又乖這兩點。
“謝謝。”汪垌挺得筆直的腰塌下去,像個拿到良好成績單的小孩,鬆了一口氣。
“學校的工作我會辭掉。”
李魚任教的私立中學是汪垌家的。
“至於父母朋友方麵,我們各自解決。”
“好。”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李魚不想成為一個審判者的角色。
“對不起。”
汪垌第一次抬眼與李魚對視,他的黑眼圈煙剛熏過的一樣。
“我也有一些問題。”李魚喝口抹茶拿鐵,“隻是這些問題對你剛好適用,所以~我們彼此就不用說對不起了。”
“我的對不起還是希望你收下。”唐炎揚起他曾經一直桀驁不馴的頭。
李魚摸摸手裡的杯子,笑了,“不用,我應該謝謝你才是。”
李魚走出咖啡廳的時候,汪垌和唐炎仍呆坐在原地。
李魚穿過橫道再回頭看時,隻看到唐炎一個人,低著頭在玩手裡的咖啡杯。
李魚不知道該祝他們幸福還是自由。
聽到腳步聲,站在大架子頂端的姚思遠向下望望,然後抬頭看起四一二林場,他看千百遍不膩的地方,今天卻看不進去,時不時的回頭又向下瞄。
大架子是四一二林場人對火情瞭望塔的俗稱,它通體黃色,鋼鐵鏤空質地,八個台階一轉彎,十一個彎通向頂層的小房子瞭望台。
耿清淮踩著隻有他半個腳掌寬的台階哐哐向上爬,生長在四一二林場,這是他第一次爬大架子。
“怎麼?來給我送花呀。”姚思遠紅著臉。
耿清淮喘著粗氣,手裡捏著一支香菜花,昨天他在自行車把手上發現的,有些蔫了。
“阿遠,你說這花哪裡像滿天星,明明就像一隻一隻白色的小蝴蝶,仿佛隨時會飛走。”
姚思遠小臂搭在小房子外邊的欄杆上,“花就是花,像什麼還不是看人心情。”弓著腰一抹譏笑,“二淮哥,李魚剛走你就瘋了。”
耿清淮同樣的姿勢站在姚思遠的身邊,“阿遠,我覺得李魚的感情出了問題,隻是我不敢去確認。”
“怕不是,是嗎?”
近期,如果房主同意,林場打算給些補償將久無人住的房子拆掉,聽說飄飄家同意了。
這麼多年,姚思遠終於清楚自己隻是舍不得戳破初戀的甜夢。
大架子上風很大,兩個人的T恤在後背鼓起像兩麵旗子又像兩隻隨時會泄氣的氣球。
“阿遠,望遠鏡。”耿清淮拍著姚思遠的肩頭,鎖骨差點斷了,姚思遠揉著肩頭,“你把我拍死得了。”
一輛出租車清晰的出現在望遠鏡裡,行駛的方向是他的家。
望遠鏡丟給姚思遠,耿清淮像彈力蓄滿的彈簧一樣一飛一跳的往下跑,姚思遠在上麵看的心驚肉跳,“二淮哥,你腳還沒好,注意安全呀!”
耿清淮停下來對著姚思遠大喊,“阿遠啊,放心,從現在開始你二淮哥就是被上天眷顧的人了。”
望遠鏡裡耿清淮騎著他的紅色摩托飛馳在路上。
“我要走了,小白臉。”
喬颯從小屋子裡鑽出來站在耿清淮剛剛的位置。
“我送你。”姚思遠的臉又紅了。
“我是要離開這裡。”
喬颯掏出一支煙捏在手裡,沒有點燃。
“你要去哪?”
喬颯的發絲在姚思遠的臉上跳舞,癢癢的,香香的。
“去一個暖和的地方。”
姚思遠摘掉帽子,陽光曬到他發光的皮膚,“我也要去個暖和的地方。”
喬颯回頭看著姚思遠。
初中時有一次去網吧碰到耿清淮,偶爾瞥見他的□□號,喬颯默記在心裡,許多年後的一天,她心血來潮搜索耿清淮的□□號,發現他的名字改成了池塘,原來是什麼她記不得但絕不是兩個字,個性簽名也從一片空白變成‘從十八歲那年的夏天開始,我的心裡就住進一條魚。’動態隻有兩個‘魚遊走了。’‘魚仿佛遊入了大海。’前不久也是時隔多年更新了第三條‘魚遊回來了。’
喬颯其實明白自己一輩子也走不進耿清淮的心。
可她喜歡深情的男人。
也許深情的男人也正喜歡著自己。
溫熱的風拂過耿清淮上揚的嘴角。
他想起前天李魚在大雨中憂傷的眼神,仿佛他要死掉了一樣。
那時他就想告訴她,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離開這個世界,也一定不會是在夏天。
夏天,對他而言是最幸福的一天。
他真的欠她好多個擁抱。
也欠她好多句情話。
真想摩托車生出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