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林跳樓的那天傍晚李魚在單元門口碰到她，她似乎在等人，漠視李魚走過去後又突然叫住她，“姐，陪我在小區裡轉轉唄。”
李魚和楚林雖是鄰居又都是女孩子，但兩人並不親近，小一點的時候還好，近幾年尤其不親仿若陌生人。
李魚知道楚林的父母忙於生意經常早出晚歸也聽聞楚林近幾年變的叛逆，與父母一見麵就吵架，李魚每次見到楚林總想關心關心，隻是楚林偶爾熱情，偶爾又拒人千裡，漸漸地李魚也就習慣了這種相處。
楚林今天心情不錯，竟然願意理她。
小區裡是匆匆歸家的人，她倆在其中慢悠悠的走著。
“姐，如果我離開了，你會一直記得我嗎？”楚林伸手迎著秋陽，揚起的臉明媚又憂傷。
“說什麼傻話，林林，如果你願意的話，有什麼不開心的可以和我說。”
楚林放下手轉頭看向李魚，“那你會替我保密嗎？”少女的臉隻剩下天真。
“當然。”
“那好，那我就告訴你。”楚林挽上李魚的胳膊，“姐，我覺得我病了，心病了，可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告訴我媽，她隻說我是閒的，日子過的太好。”
李魚看向楚林，要說什麼。
楚林搖搖頭，食指放在嘴唇上“噓”，繼續說：“半個月前，我找到一處爛尾樓本想去死的，可我在那碰到一個人。”楚林的眼睛亮起來，“他看起來也不太開心但他是去看風景的，我在他身後觀察他好久好久。我猜他知道我是去死的，他對我一臉冷漠卻沒有丟下我一個人，他擔心我。”楚林的臉上泛起光澤。
“他還主動把電話留給我，聽我嘮叨，陪著我，明明他也有心事~”楚林眼裡布上陰雲，“他要回老家了，他走我沒有舍不得，隻是害怕他會忘記我。”
楚林臉上的光澤流轉進眼底，說不上是快樂還是難過，“所以我打算用一種卑鄙的手段讓他永遠記住我，隻是我既希望得逞又希望不得逞。”
李魚靜靜的聽著。
“我隻是希望這個世界上能有一個人永遠記得我。”
李魚拉過楚林的手攥緊。
“可是我又希望他幸福。”楚林停下腳步看著李魚，“姐，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如果有一天你遇見他，一定要替我告訴他‘楚林真的謝謝他，希望他永遠開心幸福，所見即所想，所想亦能得。’”
“好。”李魚摸摸楚林的頭。
“我們回家吧。”
她倆原路返回並沒有走出多遠的距離。
分開時，楚林笑著說：“姐，我會好好活著的，還有對不起，我說過你很多壞話，其實，我是喜歡你的。”
“林林，要不來我家，我做飯給你吃。”
“不了，我作業還沒寫完呢。”
李魚永遠記得楚林最後的笑如同北方春日的陽光，溫暖而不熱烈剛剛好融化冰雪，露出生機。
兩分鐘後，李魚還在家裡轉圈圈想該怎樣幫助楚林的時候，樓下已經聚集許多人，警車救護車尖叫著來嗚咽著離開。
耿清淮默默起身，打開剛剛沒有灌滿的酒遞到嘴邊，酒順著他抬起的下頜線滑過滾動的喉結在他的胸口洇成一片，像一灘血跡又像一朵綻放的花。
放下酒壺，耿清淮扯起衣角擦嘴，他的淚也滲進衣角。
“李魚，你分手吧，和我在一起。”
李魚攥緊衣角，話太多反而堵在喉嚨。
耿清淮哼笑一聲，“我開玩笑的，你都要結婚了。”眼神黯淡又模糊。
李魚想他會不會是喝醉了，“那~我先走了。”可說的不像是醉話，“耿清淮，我分手或者不分手，與你都沒有關係。”
天已徹底放晴，李魚急匆匆趕回家。
李奶奶正站在院子裡張望，見到李魚催促她進屋換衣服，沒問她去了哪裡。
李魚換好衣服出來，“奶奶，我明早就走。”
李奶奶嗯了一聲進屋，拎著兩個小木凳出來，她常做的圓木墩被淋濕了。
“奶奶，我回去打算和汪垌分手。”
李奶奶看著她，“因為二淮。”
李魚愣怔一下搖搖頭，“不是。”
“你是個懂分寸的孩子。”
“奶奶，你覺得汪垌怎麼樣？”
李奶奶眼神定住在回憶，“挺好的孩子，和善懂禮貌。”
“那您不問我為什麼和他分手嗎？”
李奶奶摸摸李魚的頭，“汪垌是好，但適不適合你，奶奶不知道。”。
吸進的空氣堵在李魚的胸口，最後化成眼淚，“奶奶，要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就好了。”李魚趴在李奶奶的膝頭，硬硬的但很暖。
“魚兒，不要擔心你爸媽，前幾天你媽給我來電話，說到底是在意你的。”
李魚的眼淚浸濕李奶奶的膝頭，“奶奶，你覺得二淮好嗎？”
李奶奶捋著李魚的發絲，一下一下，“二淮是個苦命的，不該經曆更多的苦。”
李魚抹抹眼淚，在李奶奶的膝頭閉上眼，陽光曬的眼皮暖暖的，鼻子聞得到泥草的清新，大雨過後，世界新的一樣。
“師傅，上次忘記問您貴姓？”
“免貴姓李。”李師傅透過後視鏡回答，臉上帶著笑意。
“李師傅，你就是土生土長的常河人嗎？”
“是呀。”李師傅說了一堆往事，李魚耐心地聽著。
“師傅，咱們這兒上學的孩子多嗎？”
李師傅撇撇嘴，“少，沒啥人了，有條件的一般都去安北市上學去了。”
安北市就是李魚坐火車的地方，是個縣級市，距離四一二林場私家車的話差不多四十分鐘的車程，和李魚在夏槐市通勤的時間差不多。
“小姑娘，你打聽這事乾啥？”
“就是隨便問問。”
李師傅笑嗬嗬地說：“你今天挺愛說的，看來心情不錯。”
李魚出租倒大巴倒火車，到達夏槐市是下午，她約了汪垌，在她們常去的那間咖啡廳。
李魚趕過去的時候，在落地窗外看到和汪垌並肩而坐的唐炎，她與汪垌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聯係，如今看來，她們之間隻差一句結束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