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之身(3) 3(1 / 2)

賭贏了。

實花斜靠著車窗,渾身上下慘白一片,隻有衣服上沾滿了刺眼的紅。

她竭力轉過頭,胸口隨著呼吸劇烈地起伏著。前座的老喬握著方向盤,將油門踩到了底,半個小時前,他在距離工廠數百米的灌木叢裡找到了重傷狀態的實花,當時的女孩子隻剩下一口微弱的氣,以為發財樹要被折騰沒的老喬大驚失色,平生第一次替她處理了傷勢。

“可不能死啊,你堅持一下……”

他來回地念叨著這句話,實花聽不清,她隻覺得身體發冷得可怕,連帶著整個人都如墜冰窖般顫栗著。

賭贏了。

她的心裡隻有這樣一個念頭。

抵達基地,老喬麻溜地跳了車,一把撈起實花便向基地內醫生的房間跑去,醫生依舊在做實驗,老喬沒管,直接抬腳把門踹開了。熟悉的消毒水味湧了出來,實花稍稍睜開眼,房間的中央處開了一盞無影燈,已經被開膛破肚的人正靜靜地躺在那片光芒下。

“喂!彆惦記你那實驗了,她要不行了!”

老喬急得直喊,醫生看見他手裡的實花,臉色跟著變了變——他是通過術式感覺到實花的狀態不對,但也沒想到這麼嚴重。

他立馬示意老喬將實花放到另外一邊的台麵上,道:“叫瘦猴過來。”

老喬點了點頭,將實花放下後,他離開了房間,沒過多久就扯著瘦猴跑了過來。瘦猴也沒說什麼,一來便熟門熟路地拉開醫生的醫藥箱,開始當起臨時的助手。

實花一動不動,醫生問道:“怎麼搞成這樣的?”

“你問我,你給她什麼情報你自己不清楚嗎?”老喬反問。

“因有兩名高專學生於二級任務中受傷,懸賞目標離開高專支援,這是我得到的情報,”醫生的語氣嚴肅且疑惑,“難道是百那邊出問題了?”

“你怎麼不想想,萬一人家不是一個人呢?不管是六眼還是咒靈操術,遇上了能逃出來都是命大。”

“那你是在哪裡發現的?她是怎麼逃出來的你知道嗎?”醫生繼續問,他手裡動作沒停,實花的表麵狀態也在跟著好轉。

老喬摸了摸下巴,他太著急了,因此當時也沒有很仔細地查看,但他並不願意承認這點,於是便隨口道:“當時工廠裡站著一隻體型極大的咒靈,樓房都塌乾淨了,應該是咒靈操使在場,但他沒有六眼那麼好的眼神,因此沒找到躲進灌木叢裡半死不活的實花。”

“我也是靠定位才找到的。”

醫生沉默了許久,然後淺淺地“嗯”了一聲。

聽不出他的情緒,實花很清楚,醫生是這些詛咒師裡最為謹慎的一位。

她知道他術式的大概效果,因此她拜托高專的人,對她造成能讓項圈判定“重傷”但不足以致死的傷害。

“你瘋了?就沒有彆的選擇,你是自虐狂?”

五條悟震驚的表情,實花看得真切。

雖然嘴上說著“不小心死了彆怪我”這種話,但他下手著實還是輕了些。實花後續自己補了兩刀,她非常清楚演戲得演全套,稍有不慎,她全盤皆輸。

手術不知道進行了多久,無影燈暗下來時,她的精神已經幾乎麻木。

大大小小十多根管子連接著她的身體。醫生這地雖小,但五臟俱全,有不少正經的醫學儀器。它們此時都被調到了實花旁邊,寂靜的房間裡,這些機器們發出“滴滴”聲響,微弱且穩定。

醫生監測了她前半夜的情況,確定狀態已經緩和下來後,他陸陸續續去掉了大部分線管,最後隻留下了負責補充營養液的點滴。

中途,他將手術台上的屍體搬去了另外一個房間,再回來時也沒有待多久,畢竟他可不想像個陪護一樣趴在實花旁邊休息。

淩晨四點,醫生最後檢查了一遍實花情況,沒有發覺異常,遂轉身離開了房間。另外一邊的關門聲響起時,實花終於緩緩睜開了無比沉重的眼皮。

她忍不住,先乾嘔了一聲。

醫生沒有給她打麻醉,實花硬生生地挨完這一輪,餘痛未消,強烈的生理折磨下,她連靈魂深處都在為“想活下去”這個念頭感到惡心。

滲出的冷汗滴落在被褥上,實花抬起手,發動術式,掌心的皮膚緩緩破開,自內翻出的血肉中,鐵黑色的小芯片靜靜躺著。

這是負責變裝的那名術師交給她的定位芯片,他們說好了,隻要芯片被摧毀,實時記錄的地點就是詛咒師們基地的定位。

實花深吸一口氣,將定位芯片捏成了兩段後便躺了回去,她睡得不沉,沒多久便睜開眼——窗外有人。

*

夏油傑手裡拿著定位器,其上綠色的光點閃爍,沒有移動。輔助監督轉頭以眼神詢問,夏油傑道:“還沒有動,再等等。”

輔助監督頷首,定位點已經兩小時沒動了,他待著無聊,便打開了車內廣播,隨手調了個台,悠揚具有年代感的歌聲響起,填滿了狹小的車內空間。

已經許久沒說話的五條悟垂著頭,聽見歌聲後,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後腦的發,抱怨道:“可以換個台嗎?我不想聽這個樂隊的歌。”

“X-Japen的,你不喜歡啊。”夏油傑道,伸手幫忙換了個頻道——這次是針對家庭主婦特供的節目,幾個男女聲正在激情討論近期物價飛漲的問題。

那和麻雀一樣聒噪的討論聲令五條悟皺起眉,他不耐煩道:“關掉吧。”

夏油傑抬手關掉了,車內重歸寂靜,輔助監督不敢說話,小心翼翼地連瞟了五條悟好幾眼。

“你很愧疚?”結合之前發生的一切,五條悟的心情並不難猜,畢竟在場誰都沒想到,那樣一個人會僅僅隻有十一歲。

身高將近一米六,看臉也沒有小學生那種傻裡傻氣的稚嫩感,是經曆問題的吧?夏油傑稍稍深入思考一下,便覺得驚悚。

比他們小,比他們成熟,見過的死人就不用說了,夏油傑心想:造孽啊。

“才沒那回事,”五條悟直起身,往椅背上一靠,“我隻是討厭這樣的小鬼。”

“自尊心強到誇張,傲慢,一點也不可愛。”

“心狠。”

“——她以為她是誰啊。”

“沒想到有一天能看見你這樣,”夏油傑感歎,“是詛咒師太可惜了。”

“沒什麼可不可惜的,”五條悟強調,“又不是我們逼她做這些的。”

“那怎麼辦,你這麼討厭她的話,等會我一個人去嗎?”

“你去吧,我不想看見她。”

五條悟彆過臉,看來是真的不爽。夏油傑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終於,淩晨四點左右,定位器發出了一聲提示音。

夏油傑當即下車,他看了五條悟一眼,確定這家夥是鐵了心不去後,抬手召來一隻飛行咒靈,隻消片刻,便趕到了定位器標記的位置。

這一帶很偏僻,房屋之間隔了不小的距離,其中荒廢的居多,想來也不會有什麼鄰裡關係。夏油傑坐在咒靈頭上,緩緩飄至目標房屋二層樓的位置,正思考如何放出信號時,其中一扇窗戶內的窗簾動了動,一個粉色的腦袋探了出來。

實花衝他打了個“過來”的手勢。

夏油傑跳進房間內,正欲詢問她是如何發現自己的,實花突然伸手拽住他領口,她力度不小,夏油傑被帶得一趔趄,鼻尖若有若無自少女發頂蹭過,他一怔,清苦的藥味將他包圍了,夏油傑屏住呼吸,不敢動彈。

門外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格外漫長,像是踩在夏油傑的腦海裡。

“好了,”待其離去,實花放開他,見夏油傑沒動靜,她疑惑地皺眉,“你怎麼了?五條悟呢?”

“他不想來。”夏油傑重新直起身。

實花“哦”了一聲,她對那個白毛沒有興趣,一切隻要達成目的就行。

她對夏油傑解釋道:“等會我會儘力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注意項圈是醫生的術式,地下室內關押著不少普通人,他們都戴著和我一樣的項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