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歌舞伎町。
作為日本著名紅燈區,即便是白天,歌舞伎町人流依舊不少。實花站在街頭,看了看手機,上午十一點四十分,距離夜蛾回來還有八個小時。
偷偷帶她出門的五條悟站在她身邊,望著正對街頭一群渾渾噩噩的混混道:“你是聽錯了嗎?□□和黑市是兩個東西吧。”
“彆著急,時間還沒到,”實花回複道,見五條悟麵露疑惑,她繼續解釋,“在東京,黑市沒有固定的地點,除了一些特殊時間段,大部分的交易都是由中介商來搭線的。”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找黑中介?”
“是的。”
“在有門路的中介商那邊我們可以找到這顆子彈的源頭,隻不過不管是中介商還是軍火商,他們也有自己的立場和傾向……希望我們要找的並不歸屬於哪邊的大勢力,不然就麻煩了。”
“你很熟悉呢,是來過很多次嗎?”
實花看向街邊的小商鋪,目光微沉:“……不,算不上很多次。”
“算不上?”五條悟重複了一句,他跟著實花的視線看去,發現她在看商鋪外懸掛的廉價塑膠麵具。
那些麵具形態各異,實花走過去,取下兩個天狗模樣的,拿在手裡轉了轉,然後抬頭看向五條悟:“也就是三四次吧,然後這個……”
她欲言又止,衝五條悟晃了晃麵具。
五條悟沉默了兩秒,這才明白她的意思,單手插兜進店付了賬。
他可不喜歡妖怪,於是其中一個天狗在付完賬後換成了招財貓。
將這麵招財貓頂在頭上,五條悟無視過路人異樣的目光,拉著嘴角道:“所以時間到了沒?”
“還有兩分鐘……”實花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看五條悟,眼神微妙,“你要不直接套個頭套……”
“哈?你不要得寸進尺。”
“你的頭發顏色太好認了,還有高專製服,被認出來就麻煩了。”
“認出來就認出來,粉色頭發的矮蘿卜就不顯眼嗎?還是想想你自己吧。”
“我是怕你遇到什麼事……算了。”實花被嗆得無語,她不滿地瞪了一眼五條悟,明白自己拿他沒辦法,乾脆戴上天狗麵具,彆過臉,不吭聲了。
兩分鐘過去後,她穿過馬路來到對麵,五條悟跟在她身後,兩人一同鑽進一條巷子中,巷道狹窄曲折,不少老鼠沿著牆根跑過。五條悟踩到一處黏糊糊的地麵,有些嫌棄地抬了抬腳,實花在此時拐入一個拐角,五條悟心一緊,立馬追上去,正好看見她順著一處樓梯往下走。
用的是正常速度,沒有任何想甩掉他的意圖。五條悟放下心,又緩下腳步。他們一前一後地走著,偶時跳過一些不知道積了多少天的水窪。實花陷在建築物的陰影中,她身板單薄,卻並不瘦弱。五條悟突然發現她穿著的是一件長袖短衫,寬大的領口露出了一片白皙的皮膚。
“喂,”他是個藏不住好奇心的人,“你那是什麼?”
他開口得突然,實花稍稍回頭:“什麼?”
五條悟指了指她的頭部:“咒力。”
“最開始見到你的時候,我感覺不到你的咒力,是你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才發現的。那是你刻意控製的?”
實花麵色頓了頓,似乎是並不想交待,但她也知道在五條悟麵前隱藏這個沒有必要:“差不多。”
“這是我的咒力特性,將咒力集中至一點,我可以營造一種咒力量微弱的假象,”實花繼續道,“當然我做不到讓咒力消失,隻能說,勉強達到讓你忽略的狀態。”
五條悟點評:“真是費儘心機。”
實花冷笑一聲:“反正我也確實成功從你眼皮子下逃掉了不是嗎?”
五條悟不滿地挑了下眉,但他還沒來得及發作,實花便頓住了腳步。
一道昏黃的光線自側邊映照著她的瞳孔,五條悟看過去,發現是一扇門。他摘掉墨鏡,拉下麵具。
實花問他道:“還有錢嗎?”
“啊?”
實花感覺自己問了一個廢話,歎了口氣道:“問情報當然是要給錢的。”
她向他招了招手,五條悟靠了過來,聽見她輕聲道:“接下來你彆說話。”
說完,實花上前,按了按門鈴。
有些陳舊的門鈴發出刺耳的一聲響,爾後一陣拖遝的腳步聲響起,房門向內敞開,一張蒼老的臉陷在門縫間的陰影中。
塗著深色口紅的老嫗雙眼渾濁,上下打量了一遍麵前這兩位,顫巍巍道:“何事?”
“無事,”實花道,“願聞深秋落雨聲。”
老嫗年邁的身體僵了僵,她向後退了一步,讓門半敞開。實花單手捏著麵具邊角,側著身進入屋內,五條悟彎下腰跟在她身後 。甫一進屋,他便聞見了一陣濃鬱的香氣——迎著門口的廳室內擺放著成排到頂的格子櫃,每個格子內都收納著不同品種的香料,這些香氣混雜在一起,濃鬱得令人有些眩暈。
五條悟不由得停下腳步。
那些花花綠綠的香料不知道是哪裡收集來的廉價貨,豔麗的顏色堆在一起,刺得他眼睛發酸。五條悟乾脆閉上眼,憑著六眼對咒力的感知確定實花並未走遠——他找了有一會,因為她的咒力著實算不上有特點,而且房間內還殘留了不少其他形態的咒力痕跡。
不,或許那並不算殘留。
五條悟睜開眼,他這會感覺到了,那些香料隻不過是表麵的掩飾,在那其中,分布著一個個咒力光點,微弱,但與殘穢不同。五條悟揉了揉鼻子,某一瞬間他仿佛聞見了濃鬱香氣中混雜著的血腥氣。
他心裡不由得湧起一陣惡寒,以及超出能力範圍的無力感。一隻手在這時抓住了他,對方掌心的溫度好似冰塊,五條悟低下頭,對上了天狗麵具後,桃紅色的雙眼。
“……”
實花拽著五條悟向裡間走去。
他們運氣很好,那位供應商目前便在東京——甚至前兩天還來過此處。實花回頭看了眼被她拉著的五條悟,正欲鬆手之際,五條悟提前甩開了她。一位瘦高的男人代替老嫗走在他們前方,在進入一間儲藏室後,男人回頭,對實花道明供應商所用的暗語:“朱雀與白虎。”
實花點了點頭,男人收取了報酬,拉開位於儲物間的暗門,暗門內是一條通往地下水道的石階——東京擁有龐大開闊的下水係統,在非暴雨天氣的日子裡,這些地方便是滋養黑暗的溫床。
實花與五條悟一同下了台階,背後暗門合上,實花快步走在前頭,走到一半時,突然覺得身周安靜得有些不尋常,便回過頭。
五條悟跟在她身後,戴著招財貓麵具,實花看不見他的表情,遂問道:“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他的聲音一響起,實花靜默了一會:“你剛剛在發呆。”
“那是你覺得,”五條悟冷聲道,“或許你可以理解為我被你們這些老鼠的小作坊驚呆了。”
實花怔了怔,還嘴道:“你怎麼評判是你的事,彆把我和他們歸到一類。”
“你覺得你自己是例外?”
“不是……”實花皺起眉,有話是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但五條悟在她的印象裡還沒有狗到這種地步。寂靜的下水道內回蕩著他們的話音,實花預感到這樣下去將是一輪不合時宜的爭吵,她冷靜下來,“我的確覺得我和他們不是一類人,但我不會為自己脫罪。我隻是以為你不舒服才問你。”
“切。”
實花握了下拳,又無奈地鬆開了——她在做正事的時候,總是會為了目標,比平時更加耐心。
收斂了自己的脾氣,實花繼續向前走去。
昏暗的下水道內水聲潺潺,實花快步行走在一片水波紋的光影中,沒多久,便來到了儘頭的扶梯前。
扶梯上方是一扇生鏽的鐵門,鐵門正中心裝了麵探視窗,實花手腳靈活地爬了上去,沒敲門,隻是用正常音量道:“青龍與玄武。”
探視窗被拉開,戴著防毒麵具的男人出現在兩人麵前。
一個天狗和一個招財貓,看身形完全沒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應有的凶悍與陰森,防毒麵具愣了愣。
“我這不玩過家家。”
他道,拉下探視窗。
“喂——我說大叔,”一隻手擋在窗板邊緣——說擋其實不準確,因為那隻手離窗板甚至還有一段相當微小的距離,但就是這段距離,不知怎麼的像隔了一個世界般推不到底。男人被迫聽那位招財貓道,“找你好累人,待客的方式就不能好一點嗎?”
男人有些不爽:“我說了,我這不歡迎小孩……”
天狗打斷了他。
“把門打開。”
她的聲音冷且清脆,男人的手微妙地顫抖了下,防毒麵具背後的眼睛死死盯著天狗。
他們就這樣僵持了幾秒,爾後,保險栓滑動的聲音響起,男人打開了門,沒有放下防盜鏈,但這點空隙已足夠兩人看清他背後懸掛於牆麵上的各色槍支彈藥——其中便有他們手頭這枚子彈的同款。
男人沒有吭聲,五條悟懶得繼續磨嘰,他摸出手機,向男人展示了那支彈頭。
“大叔,這個東西是你這邊的吧。”
男人道:“是。”
“買家是誰?”
“這個不能告訴你們。”
“喂喂,太冷淡了吧,開個價?”
“這不是價的問題,想要情報你們可以去找情報商。”男人說完,便要合上房門,但是,詭異的事情再度發生了,不論他多麼用力,這扇門依舊紋絲不動。男人終於覺察到了異常,他瞪著麵前這兩人,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