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是個普通到扔進人群裡就找不見的人，但她也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知覺的人。

雖然以前，她像行屍走肉一般活著，對未來迷茫而無助，但她總是堅信，美好一定會降臨，幸福一定會在下一個轉彎。

她遇到小蘑菇是她此生最大的幸運，她遇到白夜是命運的饋贈，她遇到蘇牙，她以為那是上天在垂憐她，對她無數次祈求的一次回應。

可是，到頭來呢？都是她在自作多情，都是她在犯糊塗。

馬車已行駛了起來。

木香的腦袋微微垂著，看不出她是何種表情。

蘇牙欲言又止多次，最後還是一咬牙，說了出來：“阿香，你還在怪我對不對？”蘇牙苦澀一笑，是發自內心的哀傷。

木香頓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蘇牙笑得有些勉強：“那你為何不願同我對視？”

木香忐忑不安了起來。

蘇牙見她如坐針氈，無奈一笑：“阿香，我知道我無論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像以前那麼信任我，但我還是想將心意表達出來。”

“。。。。。。”

“我沒有告訴你我的過往，那今天就借著這個機會告訴你。”蘇牙說著靠到了身後的馬車上，“我小時候的生活不比阿香你好多少，我不知道父親是誰，隻見過母親。”

“母親是白夜那一脈的，是狗妖，而我是狼妖，所以我的父親一定是狼妖，但我卻對他沒有一丁點的記憶。記憶中母親總是憂愁，哀傷，哭泣，我不明白母親為什麼總是不高興，但母親卻從來不回答我的問題，甚至是說從來都不願意理我一下。”

“阿香，你還記得上次救你出月宮的那個婢女嗎？那是我幻化出來的。”蘇牙陷入到了回憶中，並沒有注意到木香眼神中一閃而過的驚訝。

“那個恐怖如地獄的小院，就是我跟母親一直生活的地方。那裡一直都是黑暗的，不見天日，沒有燈光的。那裡隻有饑餓，隻有陰冷，隻有謾罵，隻有欺負。”

“我在那裡熬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無數個日日夜夜你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月宮裡的妖是虛偽的，自私的，貪婪的，他們狗仗人勢，恃強淩弱，他們受到了氣，不舒坦了就來打我，狠狠地打，狠狠地辱罵。他們罵我沒有母親疼，罵我沒有父親愛，罵我不該來到這個世上丟人現眼。”

“我氣不過，每每都想狠狠地暴打他們一頓，可是我那時修為不高，術法不精，每每的反擊都被他們打個半死，可即便如此，母親也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一次，也從來沒有關心過我，愛護過我。”

蘇牙又是苦澀一笑。

木香欲開口安慰他，聽他又說：“我記得有一次他們打我打得很慘很慘，慘到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活不了了。我像是一條錘死掙紮的畜生一樣，挪著笨重的身體到了母親的身邊。母親穿著嶄新，潔白不染塵埃的衣裙，她的一雙眼睛朦朧著深不見底的憂傷，我記得我揪著她的裙擺，用著氣若遊絲的聲音問她。”

“我問她，母親，你為什麼不替我出頭？為什麼不關心我？為什麼讓我一個人經曆這麼多苦難？為什麼他們要說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是丟人現眼？”

“母親的雙眸一直靜靜地望著窗外，那時，屋外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看不見，可是母親她還是寧願瞅著窗外，也不願看我一眼。”

“我以為那一次我必死無疑了，卻是沒想，竟然活了下來，而且還有了一身高不可測的修為，以及連妖王都震驚的術法。我以為我可以帶著母親逃離那個暗無天日的鬼地方，我以為隻要我們離開了那個痛苦的地方，我們就可以重新來過，重新過上幸福，開心的生活，我以為那時母親就會愛我，疼我，可是為什麼結果會是那樣的？”

蘇牙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哽咽了一下，閉上了雙眸。

木香沒有猶豫，伸出左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右肩膀。

蘇牙的嘴角慢慢有了弧度，但還是閉著眼睛：“他們說我是叛徒，狼子野心，可試問我為什麼要被他們欺負？憑什麼他們要欺負我？我比他們少了什麼？我不服，我的命運要掌握在我自己的手裡，我要去為我的過往討個說法。”

“我開始擁有了自己的國度，我開始成為狼王，開始擴張自己的疆域。阿香，你知道嗎？若不是因為遇到你，若不是你讓我體會到了溫暖，看到了善良，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我不曉得此刻的我會是怎樣的？會做出那些喪儘天良的事來？”蘇牙睜開了雙眸。

木香準備開口說些什麼，蘇牙帶著笑，輕輕搖了搖腦袋，用右手的食指按在了木香的雙唇上：“我來說，阿香隻管聽就好。”

木香原以為妖不會有多麼濃厚的感情，以為妖是冷血，無情的，可是從蘇牙哀傷的眼底，她卻看到了跟人一樣真摯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