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老夫人的母族雖算不得鐘鳴鼎食之家,在平陽郡也勉強算是望族,嫁給懷州褚氏,與褚紹的父親夫婦和睦。
而後異姓王之亂,羌人與羯人趁虛而入先後奪取中原北地大半疆土,褚母帶著褚紹從北地流離到蜀地,背井離鄉,獨自一人將褚紹撫養長大吃了許多的苦,後來褚紹參軍,漸漸在軍中有了聲名威望日子方才慢慢好過起來。
這般經曆,讓褚母與褚紹的感情比尋常的母子間更為親厚,今日見褚紹染了醉意,心疼:“紹兒飲了這般多的酒可是難受?”
“母親小心。”褚紹揮退小廝,彎腰扶著褚母進入屋內,他道:“母親不必擔憂,隻飲了些酒沒有大礙。”
褚母坐下抓著褚紹的手卻還是眼眶泛紅:“阿娘知道你的不易,你十幾歲的時候便在軍中討生活,那時阿娘便想,隻要熬過了那時候,等你有個一官半職便好了,我兒爭氣,如今成了總督,卻還是身不由己,需得日日應酬。”
字字句句,是母親對兒子的心疼。
褚紹神色恭順,他道:“母親不必擔憂兒子,近日陰雨連綿,母親的腿可是又疼了?”
他將手放在褚母的膝上,輕輕揉著老夫人的膝蓋,見褚紹關切,褚老夫人的手錘了錘膝蓋,無奈:“老毛病了,沒什麼大礙。”
“兒子記得,蜀地濕重,那時我們冬日裡沒有碳,便燒了山裡的柴來取暖,卻還是不頂用,便是在那時候,母親的雙腿落下寒症,每逢梅雨季節便發作。”
褚老夫人似是陷入回憶,道:“是啊,那時候才是真的艱難。”
“所以母親,如今這些都算不得什麼,兒子應付的來。”褚紹又安撫了老夫人一句。
如今他手中握著權勢,離他想要的越來越近,當真算不得什麼,褚老夫人也知道,比起那時候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這都是萬般好的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心中驕傲。
隻停了片刻,褚老夫人又似悵惘:“那時候幸得你舅父相助,不然……隻可惜如今就剩下阿璃一個人了。”
隨著褚老夫人的話,褚紹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他不做言語,緊接著褚母的話一字一句小心試探道:“兒子未曾忘記舅父的恩情,亦是將表妹對母親的用心看在眼裡。”
褚紹的目光看向屋外,須臾收回目光回答老夫人的話:“母親,兒子知道您的心意,隻如今還不是時候。”
言至於此,褚老夫人臉上露出笑意,往日褚紹都是直接拒絕她提出的娶趙璃的要求,今日卻並未那般強硬了,如此,老夫人覺得褚紹娶趙璃進門便隻是早晚的時,不必急於這一時。
褚母從褚紹屋子中離開後,朝著躲在柱子後麵的女子招手,老夫人拍了拍麵女子的手,道:“紹兒的話你可是聽到了,這回隻管放心了。”
褚老夫人的話中有些揶揄,女子的臉微微泛紅將頭低下。
褚老夫人走後,褚紹起身回到座椅上微閉著眸子,他雖是未曾醉了去,卻到底同部下吃酒多飲了幾分,被風一吹,額角生出些難受。
而對於趙璃的心意,他自蜀地時便察覺,隻那時候因軍中未定,他沒有娶妻生子的計劃,便打算為趙璃尋一位好夫婿。
可惜趙璃都未曾瞧上,這些年便蹉跎了,他明白趙璃的心思,如今尚且算得上安定,褚母又習慣了趙璃的陪伴,愈發的離不開她,反正最後都是要娶一位婦人,順了褚母的意也沒什麼。
隻是不知今夜為何,褚紹心中生出些不甘,這便是他今夜未曾徹底答下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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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書院每年都會設兩次考試,擇優選錄各地的學子,一次考試設在秋日,一次考試設在春日。
謝蘊替鐘玄與周嫻都報了荊州書院秋日的考試,讓他們先參加荊州書院的考校,打算若是沒能考入荊州書院,再去南郡書院過度。
素來求穩妥的謝蘊,做好萬全的打算,這些時日便讓兩人安心在家中讀書,她則是親自教導兩人。
周嫻往日一直跟著謝蘊讀書識字,本就有些基礎,而令幾人沒想到的是,鐘玄卻竟也寫得一手文章,不像是未曾讀過書的模樣,反倒像是曾經師承大家。
鐘玄是流民,何來的機會去跟大家學習呢?謝蘊的眼神暗了暗,察覺到她的懷疑,鐘玄未曾隱瞞,說出他的阿娘曾教導過他,而後便不再開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鐘玄不願多說,謝蘊也沒有強迫,她當不知,等鐘玄自己願意主動說出來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