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絮作為山河大學年紀最輕的教授,每日按時按點上下班,兢兢業業教書育人,從不無故請假。
可就在今天,往常會比學生們早到的人,上課鈴聲響了依舊沒有出現,階梯教室亂作一團,一百多人嘰嘰喳喳,人聲鼎沸引來隔壁班級的投訴,“周教授曠課”的消息不脛而走。
而此刻我們分外冤枉的周教授眼睛被黑布蒙著,嘴被抹布塞著,手腳被繩子捆著,扔在一間能聽到皮鞋走來走去的房間裡。
“大哥。”小弟示意人帶來了。
溫客行進門的那一刻,一眼就被躺在地上被迫蜷縮著手腳的男人吸引了目光,男人西裝革履,襯衫領子熨得格外平整,接觸地麵的那邊已經有些皺著,想必在地上有一段時間了。
周子舒聽到動靜,又掙紮了下。
來人將他嘴裡的抹布扯了,問道:“說,琉璃甲在哪兒。”
“什麼琉璃甲?”
“找打!”一旁的小弟掄起拳頭被溫客行攔住。
溫客行道:“我這個人不喜歡見血,雖然你拿了我的東西,也可以談條件,道上混多個朋友總比多個仇家強。”
周子舒腦袋支著地,冷靜道:“我就是個窮教書的,不知道你說的破玻璃片是什麼東西。”
是個……教書的?
溫客行用疑惑的眼神斜了眼小弟,小弟頓時慌張道:“大哥,他狡猾得很,打一頓就全招了。”
溫客行懶得費口舌,聲音冷冷地問道:“名字。”
周子舒不情願道:“周絮。”
小弟一聽,名字都不對,一時更慌了,抓錯人了。
當周子舒重見光明之時,被陽光晃得睜不開眼,隻聽到一個粗獷的嗓音對著他說:“你可以滾了。”
轎車揚長而去,他站在原地適應了一會兒,去便利店買了創口貼,挽救下倒地時身先士卒的手掌,結賬時,店員見他掌根處外翻著鮮紅的肉,感同身受般地打了個哆嗦,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周子舒紳士一笑表示自己可以,之後拎著一袋子急救包出了便利店。
一路回家肚子裡打腹稿,等快上樓之前給主任打了個電話,電話裡總有陣陣絲絲拉拉的電流乾擾聲,他挪動下位置見信號滿格,對電話那頭說家裡有事應接不暇,忘了請假。在對方追問之下,他隻好扯出自家弟弟稱病,在這個城市兄弟倆相依為命,一通感情牌打下來,說得主任主動要求明天也讓他好好照顧弟弟。
周子舒這時又提起敬業精神婉拒,一來一回,既得了敬業的好名聲,又得顧家的賢名。
彆問他為什麼不報j,甚至當個沒事人一樣照常回家,問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個想法讓他想起那個所謂的“大哥”,隻覺得那人講話彬彬有禮,小弟抓錯了人還能把他放了。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電子鎖響起一陣歡快的解鎖音樂,張成嶺從沙發上回過頭來,嘴上還掛著嗦到一半的方便麵。
他忙咽下去:“哥,你…你回來了?”
正常該在上課兩個人,反應了一下異口同聲道:“你怎麼不上課?”
“我…我……”張成嶺支支吾吾。
周子舒仗著教授身份嚴厲得批評了他的行為,末了實在餓了,軟下語氣:“你哥我還餓著。”
張成嶺“哦哦”著跑進廚房,熟練地從櫃子裡拿出一包。兄弟二人對坐吃飯,張成嶺咬著筷子看著他的手,忍不住問道:“哥,你打架了?”
“摔了一跤。”右手的傷絲毫不影響乾飯速度:“一會兒幫我處理一下。”
蹩腳的說辭張成嶺不信,嘬著筷子又道:“哥……你不會又英雄救美了吧。”
“我說,摔、了、一、跤。”周子舒一字一頓強調。
“哥……”
這回沒等他“哥”出個所以然,周子舒攔住猜來猜去的話頭道:“哥哥哥哥哥,下蛋呐,閉嘴吃飯。吃完了就給你扔學校去,高二的人了,正關鍵。”
張成嶺想反駁,周子舒又道:“還想還嘴,臭小子,小心你哥我念你。”
“我哪敢啊。”張成嶺抱起碗將小聲嘟囔淹沒在美味湯汁中:“人家就是想說,手上有傷彆蹭桌子,小心感染。”
周子舒囫圇點頭,一心撲在吃飯上,吃完了順勢收了兩人的碗去刷,沒有半點知道的樣子。
張成嶺搶過來,扔進水池就要來幫他消毒包紮。
好好的手包成了豬蹄,誇張得要命,周子舒想拆,張成嶺小大人似得口吻道:“哥你彆動,這樣你乾什麼都不方便就能想著手上有傷了。”
周子舒理直氣壯道:“不包成這樣,也知道。”
“……”
問,單手開車的周教授有多帥?
等燈的工夫,隔壁就有香車美女拋撒愛的橄欖枝,周子舒將遮陽黑窗抬上去,在黃燈變綠燈的一瞬間衝出白線。
翌日一早,周子舒在老時間被鬨鐘叫醒,老時間出門,老時間出現在樓下的便利店,買了老樣子的早餐,老樣子邊走邊吃,吃到大學門口剛好順手扔進不可回收的垃圾桶。
主任從後麵叫住他,熱情得仿佛不是在詢問他弟弟的病,而是他結婚了。
“誒,咱們學校那圖書館,還記得麼。”主任見他不知所雲的樣子,提醒道:“不是那個老的,西邊,那個新的。”
西邊那個圖書館蓋了快3年了,稀稀拉拉都快變成爛尾樓,聽說是捐贈人違規經營進去了。說那個是新樓,一般人誰也不往那邊想。
“哦,想起來了,是有接盤……啊不是,又有企業家捐愛心?”周子舒道。
“是唄,咱們院長聽校長說,是個年輕的企業家呐,指定要接手繼續捐贈咱們學院這個圖書館呐,這下可好,再也不用跟學生們擠一個老圖書館了。”主任說著喜笑顏開。
周子舒嘴上迎合著,心裡卻是不敢苟同,這企業家指不定又想往學校塞親戚家的孩子吧。
一晃三天過去了,聽說捐贈書已經簽下來了,院長要小範圍搞個類似於演講似得的答謝會,他們這幫讀書人彆的不會,寫稿子撰文最是拿手。
周子舒作為研究古文字的教授,更是被指名道姓要求用古文寫一篇激情澎湃的答謝詩,且不說他拿著王八殼一通刻字能讓年輕的企業家感動到哪裡,就問哪個年輕人喜歡走形式的答謝會?
他問主任咱們年輕的企業家喜歡撰文調詞?年輕人難道不該投其所好,擼串喝酒ktv嗎?
主任一臉高深,意思要讓受金錢熏陶的企業家感受到文化的魅力。
不負眾望的是,在幾天後的答謝會上,年輕的企業家確實感受到了這所學院帶來的魅力,但不是從文化底蘊上,而是從他們周教授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古典美人”的魅力。
那天周子舒被捯飭了一身漢服,既校長、院長、主任……之後致謝詞,他上台的時候那個所謂的企業家眼睛已經在打架,抱著胳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他覺得無所謂,睡著了更好,於是他調整話筒高度,介紹自己,聲若鳳鳴的嗓音從音響裡傳出,讓年輕的企業家頓時睡意全無,雙目炯炯有神地盯著台上。
周子舒念兩句抬眼與下麵眼神互動,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那企業家看著也就二十出頭,顯得特彆年輕,一身服帖的西裝,既秀出好身材又顯得精明乾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