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曉嘉沒等她說話,便伸手抹去了她眼睫上掛著的淚珠,“你還小,有些事以後會懂的。”
他站起身,伸手就將擋在麵前的司空曉越撥到了一旁,抬腳準備繼續往前走去。
“大哥,”司空曉越突然抱著他的腿,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為人子者,當敬天下長者,如敬父母。為人君者,當愛天下萬民,如愛兒女。大哥,你兩者皆占,又豈能行無仁無德之事?豈能對老幼下手?”
司空曉嘉驚異,“你從哪學來的這些說辭?誰教你的?”
“沒人教我,越兒隻是從家中出來後,才見識到外麵的世界不像府上被高牆圍著,整日就我們一家生活在其中。見識到了住在不同地方的人,見識到了做不同事的人,才知曉了這些。”
“說的不錯,越兒,不過現在這裡就你我兄妹,為兄做什麼又能有誰知道?怎麼就無仁無德了呢?”
好直白的話!司空曉越心道。她現在又急又慌,但是著急也沒用,她現在除了一點手足之情,在她大哥麵前沒有任何籌碼,唯一能做的隻有不住地哀求,“他們也什麼都不知道啊!就算大哥不信任他們,能不能信任越兒一回。”
“彆以為我不知道,”司空曉嘉深蹙著眉頭,“你來見他們都有半年了。什麼都不知道?”他語調略帶譏諷地反問,“在這鈞天府會有人不知道司空這個姓代表了什麼?”
司空曉嘉覺得自己的妹妹完全被人蒙蔽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在此之前就把司空曉越半年來的行事底細摸清楚了。
“他們不知道!”
“不知道?”司空曉嘉疑惑她反複說的這句話到底指的是什麼。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司空曉越環抱著司空曉嘉的大腿,抬頭直直地對上對方的眼睛,她停頓了稍許,又忽地抬起了一隻手向後依次撫過了頭頂的發髻和那隻形單影隻的玄鐵簪子,“越兒從未與人說起過家中之事。”
鈞天殿裡不養蠢人。司空曉嘉也料到這種事情她是不會冒失到說與外人聽的,隻是可惜了,他心中惋惜,終究隻是個妹妹,命運又在出生前就被定下來了。父親雖說了過了十五歲就能準她出門看看了,但大家都知道這個鈞天殿“三公子”怕是隻能被“關”一輩子了。
“罷了,這裡遠離主城,大部分又都是不能修道的凡人。就是有心人也翻不起什麼風浪,我就信你一回。越兒,我這是因為信你。”司空曉嘉重重地強調了最後一句話,不論如何,他還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會從此怨恨上自己的。
司空曉越剛想起身感謝大哥,卻不料對方話鋒一轉,“ 我雖說信任你,但還是得留點東西才更妥當。”
司空曉嘉說著從袖口掏出了一個小紫檀木盒,司空曉越看著他打開木盒,然後捧到自己麵前,順從地往裡看了一眼,“大哥……”
她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幾不可聞到顫抖,那盒子裡裝的竟然是一條還在蠕動著的青碧色小蟲。
“沒有毒,你彆多想。”司空曉嘉解釋道,“就是最普通的蠱蟲。”他把那條蟲子拿出,放在裡自己手心上,又走上前拉起司空曉越身後男孩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掌心上。
片刻之後,司空曉嘉收回了手,而那男孩還舉著自己的手呆楞在原地。
司空曉越見狀忙上前牽起了他的手,前前後後反複檢查,卻沒見到任何蠱蟲的影子,他的手也還是完好如初,即時是細小的傷口也未留下。
“這就是最普通的蠱蟲,你大嫂娘家那邊用來讓人保守秘密。隻要他不與人說起見過你的事,對他生活也沒什麼影響。否則的話……不僅蠱蟲會釋放毒素令人全身麻痹,而且我也會立刻就知道他泄漏了你我的秘密。”
“小……”那邊男孩剛回過神準備跟司空曉越說話,他就覺得有一陣暈眩感襲來。
“彆說話了!叫我乾什麼!”司空曉越一邊嗬斥住男孩,一邊看向司空曉嘉,“你不是說沒毒的嗎!”
“他不說就沒毒。說了當然會有事,若是什麼症狀都沒有,我又何苦給他下這個蠱呢?”他看著司空曉越不太信任的眼神,被迫耐心地解釋道,“就是你嫂子娘家那邊,他們有事會派些人出穀辦事,又怕這些人在外亂講,專門煉製的無毒無害的蠱蟲。這蠱蟲是你嫂子給的,你總該信你嫂子吧!”
司空曉越聽他提到了明徽素就知道這蠱蟲的作用應該確如他說的那般,“聽到了嗎?以後不管再說一個有關我的字,就當你從來沒見過我,聽到了嗎!”
她雖然也很不舍永遠告彆這個給她帶來過快樂的地方,但她心裡知道,她不屬於這裡,早晚都會與這裡長訣的。
她看了看身旁男孩緊攥住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對方囁嚅著的唇,狠心地將他推到了身後老人的懷裡。
她已經要走了,不能再讓朋友因此受到傷害。
“爺爺,看好他!”
司空曉越說完直接撲進了司空曉嘉的懷中,“大哥,回家吧。”
司空曉嘉抱起妹妹就永遠走出了這間小屋。
老人懷中的男孩站起身想要追上去,但卻被重重合上的木門隔在了屋內。
“遠兒”,老人依舊是坐在矮凳上,緩緩地開口,“有的時候,拋棄是因為不得不選擇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