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到了正中央，穿透魏明辦公室的薄紗窗，印在了堆滿卷宗的辦公桌上。

魏明以前是一線刑偵警，戰功累累，後來在一次外勤任務中因為線人彙報的信息錯誤，導致他的右手小臂被槍彈穿破，一開始大家都以為他這手臂定是要廢了，個個在他麵前都憂心忡忡的，反倒是這個真正的傷員整天表現得若無其事，過了半年胳膊竟好了，雖然累活重活不能乾，但正常的生活還是可以維持的。

後來加上家裡人和領導們的一通勸說，自己辭職調休了，以前一起工作的張支隊張明軍覺得這樣真的浪費了一個大好的人才，就給舉薦到了葦市公大當教授。

辦公椅上的魏明，左手托著腦袋，食指一下一下敲擊著頭皮，想伸手去拿煙卻被攔住了。

“誒？你們兩又犯什麼事了？”魏明睜開眼睛理理衣服，坐直在椅子上，看著麵前這兩個人，陽光帥氣，這就是年輕啊！讓他不由得感歎道。

“江老師讓我們來找您，魏主任啊，煙不能多抽啊，人啊越變越老，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您再弄個煙抽抽，使不得啊使不得啊！”說罷，簡瑋舟眼神示意馬成把煙拿走。

葦市公大是封閉製的，周遭也沒有小賣部，平時要想弄一兩根抽抽，也隻能等到放假了，可簡瑋舟和馬成就不一樣了，他倆一天乾一包，也有不少人問他倆煙哪搞的，都是閉口不提。

“你們這兩小子。”魏明苦笑道。

江會成一下課就風塵仆仆的衝到魏明的辦公室，看到這兩小子在辦公室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下去，可一看見魏明和他們兩談笑風生的樣子，氣的頭頂冒氣，用力將門推開，門把手在牆上烙下了一條凹麵。

“你們倆個這臉皮，我讓你們來這認錯，你們這......”江會成無奈地將手掌罩住自己的臉“還有魏明，你怎麼也和他們一樣了？”

“江老師，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嘛，你年輕的時候不也這樣？那時候的你玩的可比他們花。”魏明起身走到江會成身邊拍拍他的肩，笑道。

“不提當年勇了，”江會成抿嘴笑笑“他們兩個又在課堂上睡覺，你說說...”

“行了，老江，他們都交代了，你說說你這三天兩頭的把他們兩往我這帶，彆人都要懷疑他兩是不是我兒子了。”

“這倆要是你兒子你的折十年壽！”江會成玩笑說。

魏明轉身指指簡瑋舟和馬成“你們兩個先出去，下次不許了啊！”

“不是…魏明，他們...”江會成剛想去攔就被魏明叫住了。

“老江，這不是什麼大事。”

“哦？那你說說什麼是大事？”江會成臉瞬間黑了。

“那個市場麵粉的案子你肯定聽說了，我也不想繞彎子，市局裡需要我們派兩個刑警去臥底。”

“臥底？他們還沒畢業，我帶的是大二生，有些還沒成年，你讓我怎麼和他們家裡人交代？”

“上頭的指示，我也推脫不了。”

“局裡沒人了？要學生？”

“江老師，我覺得這不是你能問出來的話，你肯定知道這個行業有多需要新麵孔新血液，這個案子很複雜，上頭懷疑局裡有鬼。”

“局裡有鬼？那他們能保證我的學生上場了，那內鬼就不會查出來？這不是什麼所謂的正義，這就是純粹去送人命。一線臥底不是他們在學校兩年就能去的！他們甚至還沒知道所謂的惡！”

“那你說說，老的不能去，新的不準去，不派人去臥底，就在這乾等著？等著那不要臉的毒梟禍害全城的老百姓，等著幾十年後看白骨遍地的城市街道？”

“你誇張了，我們至少要準備好不能去白白送人命，刑警也是人，中國沒有一命換一命的說法，生命是不能做比較的，我知道這次事件的惡劣，也知道如果再不派人去調查，後果不堪設想，但我希望的是他們要是自願的，我會和他們說，他們要是有人願意，我就帶來找你，”江會成轉身離開，停在門把上的手頓了一下，說：“但是要是沒人願意，我也不與許你擅自規定強買強賣的！他們是我的學生。”

聽身後沒有響應，江會成也不管對方的想法，自顧自走了出去，剛出辦公室的那一刻，他感覺身體被什麼千斤萬斤的重物壓著，難以呼吸，他屏著氣，許久才呼出，迎麵走來幾個學生在向他道好，他沒有回應，他不敢麵對他們天真爛漫的笑容了。

地獄之主把刀遞到他手上，命他捅死兩個人，他企圖拒絕，可命不可違。

他仿佛看到了此刻滿麵歡喜的孩子們，被毒販折磨的模樣，被撕裂的皮膚，被捅破的身體，清醒的意識，看著自己的靈魂剝離身體，恭迎死神的到來。

會痛啊，會撕心裂肺的吼叫，英雄的最後一滴眼淚流乾了，死亡之光臨於身體之上，對於他們來說即是解脫…

辦公室門外，簡瑋舟把抬步就要離開的馬成拽了回來，“不聽聽？”挑了一下眉，俯身將右耳貼在門上，馬成也依著他在他高一點的地方聽著房內的談話，樣子十分滑稽，路過的人垂眼看著，笑著調侃：“偷聽春宵呢？”

簡瑋舟總是不屑的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