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對付的這隻鬼算起來年歲和頡龐差不多大,頡龐魔氣鼎盛之際和它打得不分敵手,後來頡龐被鎮壓,它也跟著被囚在沉荒山,這幾千年光景過去,隻怕它的鬼氣是隻多不少。
徐時瓚先前幾次在它手底下吃的虧不少,在無數次輪回裡一次次殺它,這一輩子來找魔晶的時候一時不察,讓它跑了,也沒想著追回來除了。
“下次一定斬草除根。”徐時瓚側身,躲開它的一雙骷髏手,還分神和他交代。
頡龐:……你還有沒有下次還不一定。
徐時瓚刺出一劍,用了大半成的力,那隻鬼卻絲毫沒有後退,迎著那劍,被刺中也要將爪子揮舞到徐時瓚身上。
徐時瓚急退了一大步,劍身回擋,卻還是被附帶的鬼氣沾了一手。
那鬼氣仿佛通人性,碰到活物就迅速的蔓延上去,好像要將徐時瓚一同鬼化,他的手臂上便帶著濃鬱的黑色鬼氣。
辛晚留意到因為動作太大,他身後的血跡又暈染開,洇出更大一片,紅得仿佛在他脊背上畫了一朵豔色的芍藥。
那鬼用的明明是敵傷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卻還是發出桀桀的恐怖笑聲。
辛晚:徐師弟!還說你和他沒有私仇!
來不及想太多,她連忙上前替他分散了那隻鬼的注意力。徐時瓚抓住時機,足間輕點,掠了上去。他提起劍,笑意收得乾乾淨淨,一副正色模樣,看起來確實很有名門正派佼佼者的模樣。
仿佛生來就是要拯救蒼生的。
徐時瓚的劍快得辛晚仿佛隻能抓到片刻殘影,她能依稀辨認出來,徐時瓚這一劍,出了幾乎全部的靈力,劍意淩厲,去勢洶洶。
辛晚目光追隨著那柄劍,看到它狠狠刺入那隻鬼的體內,剛要鬆口氣,那鬼周遭忽然掀起一大片可怖的漩渦,鬼氣陰森森的,溫度好似都一下子降了下來。
“徐時瓚!後退!”辛晚朝他喊,見他幾步離開漩渦,心臟才終於恢複跳動。
然而下一秒,那漩渦忽然延伸數米,將他死死拉進層層鬼氣裡,辛晚也險些落入,她艱難睜眼,看到徐時瓚裸露在外的皮膚露出條條血痕。
徐時瓚掙紮幾下,剛散開的鬼氣又跟著前仆後繼般過來,一點縫隙也不留。
辛晚看到他朝自己看過來。
他動了下唇:師姐,快跑。
她的心一瞬間在無休止的下落,理智告訴她這是對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徐時瓚或許不會馬上死去,隻要他還活著,一個人逃出生天就有更多獲救的機會。
可是、可是。
她尚且無從揪起心裡發悶的感覺,仿佛有一塊大石頭沉甸甸地壓著。
徐時瓚朝她走了幾步,彎了眉眼,露出一個笑,複而繼續道:“師姐,快走。”
他生得實在是太昳麗了,辛晚覺得他好像幼時故事裡經常出現的塞壬,用美麗的皮囊、動人的言語,誘惑無知的漁民聽他的話。
辛晚晃晃腦袋,把暈乎乎的思緒捋清,她冷靜:“師弟,我們的生死咒還沒解。”
徐時瓚好像露出一個意料之中的、很淡的笑,辛晚尚且來不及辨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忽然感到身體有什麼東西在進去,又有什麼東西抽離。
他露出無害的笑:“師姐,解開了。”
*
山路並不好走。
四周全是鬱鬱蔥蔥的灌叢和樹木,地上還有躲得隱蔽的石子,辛晚還得提防隨時追上的鬼氣,連喘氣的功夫都不太有。
沉荒山實際並不多麼寬闊,辛晚很快就看到勝利的曙光——隱天蔽日的樹木遮擋不住的光亮。
明明隻要在多幾步,就可以逃出去了。
辛晚的步子卻忽然一頓。
說不上來,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夢裡,徐時瓚渾身血跡的模樣。
那麼血腥,那麼……可憐。
再可憐也是自找苦吃。
辛晚告誡自己,徐時瓚險些殺了自己,他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下場怎麼樣都是活該。
就是這樣。她想,一步一步邁向屬於她的光明。
“師姐……”徐時瓚喊人師姐的時候倒挺安分的,眼睛會垂下去,微微上挑的眼尾也收斂起來,像迫切需要人收養的小狗。
“煩死了徐時瓚!”辛晚罵罵咧咧,順帶踢一腳隔壁的樹樁,發尾跟著動作轉了一圈。
作為一個善良的師姐。
還得負責小師弟的生命安全。
我真的很偉大。
辛晚呼了口氣,儘力說服自己,卻還是十分忍不住:“徐時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