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久居此地，當時並不知曉戰事。

突然有一日，他的族人找到了他，告知族中遭難已無挽救的機會，來此隻為通知他躲藏好，莫被神族找尋到。

還未等他接受這個消息，一路尾隨族人的神族已出手偷襲。族人慘死當場，他也身受重傷。

一路逃至旭月湖，見到了月神，她出手替他擋下了神族。

沒想到那些神族全不顧同族情誼，將月神圍攻至死。她死前施了密法，將這一片地界用迷霧籠罩住。然後將最後一絲神力掩蓋住他的氣息，拚了命讓他活下去。

而他渾渾噩噩逃出去後，治好傷勢又不顧危險重新回到旭月湖。伴隨滄海變桑田，他一邊思念著月神苟活著，一邊時時刻刻想著以死解脫。無法排解的時候就挖了個深深的山洞，獨自在裡麵撕心裂肺地呐喊著，清悅的嗓音逐漸變得粗啞，歌聲也再不複響起。

仿佛月神的神魂猶存，山洞中漸漸長出了月光草。他就憑借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慰藉熬到了現在。

這中間也有其他人來過旭月湖，但都相安無事。此次是他在秦綿身上感應到微弱的獸族氣息，才出手想帶走她。

聽完這一段往事，黎念心裡難言的複雜。既感慨兩人的深情厚誼，又為他們沒有一個好結局心生同情。

“月神寧死也要讓你活下去，你如今卻要打上玄古山去送死，不是辜負了月神的犧牲嗎？”蘇宴出口道。

“我一個人活在這世間，無人知，也不敢為人知，真的膩了。”鹿蜀語氣懨懨道。

“你有找過其他神獸嗎？”黎念剛接觸到外界，不知曉其他獸族消息，於是想趁機打聽下。

沒料到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鹿蜀聽到此問，情緒重又激動起來，聲音緊繃，“其他獸族？哈，你竟問出這樣的問題！”

黎念不禁疑惑道：“這個問題有何不對？”

鹿蜀開始狀若癲狂地大笑起來，牽扯到胸口傷處悶咳了幾聲才道：“這世間哪還有其他神獸！隻有給仙族做牛做馬的仙獸，和不甘為奴被打殺乾淨的凶獸！”聲聲咬牙切齒，字字泣血。

“隻因天道變遷，我們獸族就不配在世間存活了。他們神族就可以憑著天道偏愛對我們趕儘殺絕！我們又做錯了什麼！？我不甘心！”

鹿蜀雙眼發紅，夾雜著不甘、痛苦，和流不出的淚。

黎念心有戚戚然，兔死狐悲。她鳳凰一族往日也風光無比，族人昌盛，現下隻餘自己一人。熱鬨繁榮的棲鳳山也變成了鳥飛絕的息鳳山，山下的漓江至今還氤氳著她族人的血。

一旁蘇宴覺察到黎念情緒低落，想上前卻又停了步。

“哈哈哈！不過他們神族又如何呢！到底也被天道所棄，如今倒比我們還慘，全都飛灰煙滅了。尤其是齊滿，竟失了神智屠了大半神族，自己也死在天雷之下，太可笑了！哈哈哈，天道好輪回！”

說著，他踉蹌起身，走到月光草地中。蹲下身體吃力地挖起土來，不一會兒起出一壇果酒。他拍開泥封就仰天灌起酒來。

而黎念聽到他這幾句話，怔愣了許久。原來，他也死了。

“鹿蜀，今日這事純屬誤會。秦綿不是獸族，隻是個覺醒了半獸血脈之力的凡人，更沒受到我們奴役。能否放我們離開？”蘇宴出言打斷了黎念的出神。

她回過神也道：“秦綿如今還未得修煉法門，如果被你留在這，沒有靈力支撐她很快就會虛弱而死的。”

鹿蜀笑著譏諷：“如今的半獸學了仙族的修煉之法，還不是被仙門奴役，有何區彆。不過，如今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你們要滾就快滾。”

說完，他神色不明地看向入口處。

二人不再多言。黎念扶起秦綿向出口走去。

還沒走出幾步路，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來者數量不在少數。

二人對視一眼，站定不再前行。

不過一會兒，就看到了來人。最前方的竟是秦楓，他身後跟了十來個身著仙家服飾的人。

帶頭的那位二十歲上下，手握著青色長劍，神色肅然。

秦楓看到黎念幾人立刻飛奔而至，語氣急切問道：“綿綿怎麼了？她沒事吧？沒受傷吧？”

“她沒事，隻是暫時昏迷著，沒有大礙。”黎念見秦楓急迫地查看著秦綿忙回道。

蘇宴見一起來的那些人氣勢強勢，頗有些來頭的樣子，遂問秦楓：“他們是何人？怎麼和你一起來了？”

“路上遇到的玄古山弟子，說是附近有凶獸氣息特來查看。我猜就是他們口中的凶獸擄走來綿綿，於是帶著他們過來的。”秦楓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解釋著。

黎念心下一緊，估計是之前鹿蜀化為獸型時泄露了氣息，眼下來了這麼多人，鹿蜀還受著傷，怕是會有危險。想到此處，她將秦綿轉交給秦楓，低聲囑咐他帶著秦綿快離開這兒。

秦楓心中雖有疑惑，卻沒發問，抱著秦綿與那些人打了個招呼就徑直出了山洞。

那幾人掃了黎念二人幾眼，沒有理會，而是默契地朝鹿蜀圍去。

鹿蜀自顧自喝酒，頭都未回一下。

“我等來自玄古山，我是至明峰下首座弟子顧未。今日探聞到爾在此傷人，故要帶你回山問話。”

鹿蜀喝罷一壇酒，擦了擦嘴角，嗤笑了一聲。“如今的仙門可真虛偽！圍殺異族也要搞得如此冠冕堂皇。”他回過頭看著顧未，“不過，你哪隻眼睛看到吾傷人了？”

顧未臉帶不悅，語氣更冷了幾分，“莫要狡辯，是才被扶出去的姑娘就是被你傷到的人。”

鹿蜀“哈”地笑了一聲，“怪不得吾對仙族怎麼都喜歡不起來，道貌岸然的一群烏合之眾。往日神族狂傲倒還有些真本事在身，爾等呢？不過是偷了神族修煉之法的凡人，就自詡為仙人，自覺高人一等！這放在萬年前，約莫要被笑掉大牙。哈哈哈哈……”說著說著，他放聲大笑了幾聲。

顧未身後的仙門子弟氣憤地就要上前，卻被顧未一手攔下，“回去！莫壞了陣型。”

他暗自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觀此凶獸已然在之前被打傷，此次拿下它可以說是成竹在胸，任它口頭上討得幾分好，等上了玄古山還不是由得師長們處置。

“你如不願束手就擒，那就不要怪我們動手了！”

鹿蜀嘖了一聲，“要打就打，唧唧歪歪那麼多話！”

顧未再不多言，左手一揮眾人就要對鹿蜀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