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何人?天子腳下,竟然如此大膽!”宋寧握緊了手中的長劍,臉上沒有了平日的溫和,狠戾發聲。
“來取你性命!”
宋寧不屑一笑,“不知又是哪裡來的賊人,如此大言不慚,看來金陵城中想暗害我長寧王府的人確實不少!”
“今夜,你非死不可!”
一聲馬啼劃破長空,震耳發聵。
“駕!”
“駕!”
砰地一聲驚響,來人倒在地上,地上雨水瞬間濺起。
“報,大事不好!快---“
守衛小廝打量著看是熟人,趕忙扶起。
那人抬頭,門口匾額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長寧王府。
來人一身黑色便裝,臉上沾了些許血,暗夜裡顯得格外矚目,發白的嘴唇不停顫抖,進門的腿腳有些虛浮,神色慌張。
片刻後,一長者身穿玄色鶴紋長袍,玉冠束發,頭發已近全白,背手站在廳前,臉上肌肉緊繃,沉默著聽著來人的話,愁容逐漸出現在其臉上。
身旁有位年輕男子,著月牙白錦袍,麵容俊逸,儀表出塵,燭光下顯得臉色蒼白無血色,病態羸弱之象,卻也是神色焦急。
“王爺,事情經過大概就是這樣,來人招招惡毒,主子身邊護衛死了好多!”
話音止不住的顫抖,透露出的無能為力,麵對眼前人心裡有些恐懼,
“主子讓我前來報信,讓王爺放心,她自己一人能夠應對。”
話落,宋老王爺氣得砰地一聲拍了旁邊的桌子,“應對?人現在都下落不明,她的話如何能信?”
看向身旁站著的男子,語氣堅定有力,道:“時安,你馬上調一波暗衛去找,切記事情悄悄辦,儘量不宜驚動他人。“
“祖父放心,已儘讓人去尋了。”,宋時安似乎突然想到什麼,話意又轉向另一邊,帶著警惕和查探。
“你可曾記得當時黑衣人的相貌特征和劍法招式?細細說來,不得隱瞞!”
青州一戰,大周大獲全勝,與大越議和已是板上釘釘,大越和大周都城裡自是有人不願議和,今夜之事不是意外,絕是人為。
“看身形似是北方人,至於其他的,屬下愚笨,實在看不出來!”
見問不出具體的東西,宋老王爺也無心追查下去,擺手道:“罷了,你且下去休息吧,傷好了自己去領板子,今日之事絕不能有下次。”
孟秋本是宋淵的暗衛,後來才被調去保護宋寧,今日疏忽讓孟秋深感有愧。
“屬下領命。”
宋淵還是覺得心底不安,縱然他此生經曆過戰場生死,但金陵城暗中不知有多少暗藏異心之人想對長寧王府入手,今夜宋寧遇險必是惡意為之。
思來想去,他吩咐道:
“時安,你馬上動身,親自去找找,就算是我們的人派出去也不放心,難保不會有什麼差池。”
“我也是和祖父一樣的想法,我馬上動身,一定找到阿寧並把她安全帶回來。”
“快去吧!”
宋老王爺急得在原地踱步,身後的王管家忍不住開口:
“王爺坐下來等消息吧,喝口茶壓壓驚,郡主乃是經曆過戰場生死之人,此次也必能逢凶化吉,平安歸來。”
宋淵歎口氣,望向天邊無儘的夜色,“但願如此啊!隻是這金陵城此夜過後,再也不得太平了。”
長雲山腳下
一間茅草屋內。
一位男子身穿黑色長衣,腦後一根青玉發簪,腰間掛著一根長笛,身骨昂揚,清俊非凡,手中摩擦著大拇指上戴著的白玉扳指,背對著跪著的人,隨著麵前人的話落下,臉色越來越沉。
良久後,出聲道:“此事不可張揚,要---暗查!”
“諾。”
屋子裡瞬間恢複安靜。
此時暴雨已完全退去,月亮露出了臉,月光藏在雲後,明明滅滅地透過窗,照向床榻。
床上的女子,墨發散下,臉色蒼白無血色,口中還喃喃細語,細碎的話中帶著恐懼和害怕。
他輕動著腳步,坐在床榻之上,手中拿著一條綿軟的毛巾,敷上女子的額頭。
宋寧睡夢中感覺身處火海,被烈焰燃燒著,想抽身卻不行,永生永世被囚禁在火海當中,她害怕,她呼喊,卻沒有人來救。
“阿爹!阿娘!"
滾燙的淚珠自臉上滑落,他內心一緊,大手伸向眼前人的臉,為她細細地拭去兩行熱淚,晶瑩透亮的的淚珠熱得他心顫,卻是無可奈何。
今夜他暗中出訪江南回京,抄了長雲山的近路,卻看見她一身血跡地躺在河邊,如果今夜不是他恰巧路過,會發生什麼,他不敢想。
他從未見過如此脆弱的她,他認識的她,是世代鎮守長寧王府的女將,是長寧軍的統帥,是天子近臣,是默默地陪他受了三年地獄之苦的人。
世人皆讚他天生帝王之才,隻知天子堂的榮耀,卻不知是幾度春秋的孤苦。
他清晰地記得,八年前,大周兵敗,他被送往大越為質,那個奮不顧身地攔住他馬車的女子,淺笑盈盈地問他:“長寧王府宋寧自請陪伴殿下一同前往大越,不知殿下可否願意?”
那般決絕,暗夜之中仿佛一道炬火,星火燎原,看似能量並不模天熾地,卻在那個冬夜強硬地劈開了他的心房,喚起了他求生的欲望。
“彆走,不,阿爹,阿娘!”
“不要!”
肩膀上的疼痛加上噩夢帶來的恐懼,嘶地一口,狠狠地咬上,他沒抗拒,生生地受著。安神香開始起作用了,宋寧沉沉睡去,那人仍是坐在床邊,守著她。
看向自己雙手上的牙印,帶著紅血跡,鮮豔又醒目,他淺笑中帶著點無奈,毫不在意地拭去血跡。
五年了這人倒是未曾變過,性子還是那般虎,不舒服了就愛咬人。
夜色漸深,門外突地傳來敲門聲,元赫驚覺,沉沉發聲:“進。”
來人臉上神色焦急,“主子,京城剛傳來消息,說是太皇太後病倒了!”
冬日裡的霧靄,時濃時淡,細雨忽晴忽落,院子前的嫩樹葉小小的,處處綠意,過了好久,雨水終於停了,太陽輕輕地從薄雲裡探出柔和的光線。
茅草屋裡傳出陣陣藥草香味,有些嗆人。
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進進出出,與門外的人交談著煎藥的事宜。
“小悠,你在這看著這副藥,估摸著還得要半個時辰才能熬好,裡麵那位姑娘怕是醒了,我進去看看。”
“是,小姐。”
宋寧掙紮著張開困頓的雙眸,一陣強光刺入眼,扶著枕頭起身,痛意襲來,差點沒栽下床。
“姑娘你醒了,欸,小心!”
白衣女子小心翼翼把她扶起,宋寧望向她的眼神中帶著些警惕。
胸口卻突地發疼,捂著傷處問道:“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是誰?”
看見眼前人些許警惕的模樣,耐心回道:“這裡是長雲山腳下,姑娘已儘昏睡了近兩天了。”
眼見宋寧鬆了口氣,白衣女子輕觸宋寧額頭,隨後鬆了口氣,“不燒了,便暫無性命之憂了。”
“姑娘莫要緊張,我姓林,單名一個薑,是一名醫女,上山采藥過程中恰巧發現你滿身是血躺在河邊,於是回到村裡叫了幾個夥計把你帶回來,我並無惡意,你的傷未愈,要多加休息才是。”
“醫女?”
宋寧快速地觀察了下周邊的環境,窗台上放著些曬乾的藥草,陣陣藥香味從門外傳入。
眼前人淺笑,一身白衣清麗出塵,秀發靠一支白玫瑰簪子挽起。
宋寧思緒回籠,神色漸暖,“原來是林姑娘救了我,剛才失敬,我叫海藍,你喚我海藍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