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加上著涼,她是真怕第一天她的任務對象就歸西了。
初春的天氣,泛著微微的冷意,把剛剛落水又隻剩一件春衫的柳輕輕凍得打了好個噴嚏。
她哆哆嗦嗦的抱著身子去外麵拾了些還算乾燥的柴火,火符丟了一張又一張,星星點點的火苗才慢慢悠悠的升起來。
柳輕輕靠在火堆邊雙手摩擦,不停的低頭哈氣取暖,女子的漂亮的眉眼在明明暗暗的火光中若隱若現,一幅歲月靜好的模樣。
謝知閒從疼痛中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麵。
他麵色冷淡環顧四周,待到看清楚了周圍的環境,有些不適應的想要坐起來。
打著瞌睡頭一低一低的柳輕輕,聽到身邊窸窸窣窣的聲音,猛地驚起。
她轉頭看見想要起來的謝知閒,伸手攔他,溫聲道:“師兄,你現在還不能起來,對身體不好。”
謝知閒已經坐了起來,意味不明的看著她,啞聲道:“為何幫我?”
柳輕輕愣了半晌,才遲鈍的答道:“你是我師兄啊,是一直在師門照顧我的師兄啊,我怎麼能袖手旁觀?”
“是嗎?”他聲音泛著初春的冷意,“你怎麼來到這裡的?”
柳輕輕聽他這麼一說,挽起衣袖遞給他看,隻見藕臂上有一大片被火焰灼燒的痕跡,“我來這裡采一味藥,被焰獅追著到了這裡,就看見了師兄。”
謝知閒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柳輕輕被他直直盯著感覺手臂有一陣涼意起來,她有些窘迫的看他,“師兄,怎麼了?”
“無事,”他側開臉,從懷裡翻出小瓷瓶,遞給她,“這是藥。”
柳輕輕伸手接過來,甜甜對他笑:“謝謝師兄!”
他輕輕的應了一聲,抬手取下身上的翠黃色的小襖遞給她,“冷嗎?穿上吧。”
柳輕輕想到他的傷勢,又重新給他披上了,她搖頭道:“師兄你傷勢嚴重,又嚴重著涼了,比我更需要。”
她想到什麼又揚起手送到他麵前,“師兄,我肉靈芝之體,你喝一點我的血會好一點。”
柳輕輕沒有點明他靈魔兩氣衝撞的事,方才在他暈倒時也沒有給他直接灌她的血,讓他離不開她,從而達到攻略的目的。
她想給他選擇的機會,而不是強買強賣。
聽了這一番話,謝知閒抬起頭來,眸中複雜的情緒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他問:“你是肉靈芝?”
柳輕輕點頭。
他喃喃:“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柳輕輕想。
他又問:“為什麼告訴我?”
為什麼將你最大的秘密毫無保留的告訴我?
柳輕輕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然後想到了什麼,她眼角彎了彎,仿佛有春花盛放,笑的燦爛:“當然是因為我喜歡謝師兄了。”
話出口的那一刻,兩人都沉默了,柳輕輕的笑凝滯在了臉上。
岩洞積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發出空靈的嘀嗒嘀嗒聲,洞外的樹上有烏鴉發出讓人難以愉悅的叫聲。
兩人相看良久,最終柳輕輕敗下陣來,收起笑又轉頭去烤火取暖。
謝知閒落在她的身上的目光頓住,隨後不經意的又放在遠處,“是嗎?”
柳輕輕聞言輕笑出了聲,湊近他的臉,逼迫著他與她四目相對,燈火倒映下兩人眸中的情緒都深不見底。
謝知閒生的真的是很漂亮,眉眼帶笑入畫,斷梅前頭,雨落之下,君子如玉如蘭,世無雙,又給人一種鋒芒的尖銳感。
就像這初春,明明春光大好,和風融融,卻給人一股料峭的寒氣,逼得人忍不住哆嗦起來。
但此時是柳輕輕更勝一籌,她蠱惑開口:“師兄不知道嗎?”
謝知閒斂起了眼裡的情緒,含笑望著她,“師妹怎麼會喜歡我呢?師妹不可開如此玩笑。”
柳輕輕撇嘴,小聲嘀咕道:“說真話都不信。”
謝知閒雖然離得近,也隻能聽到她在說話,卻聽不清楚她說了什麼,他將白如瓷的手推了回去,“至於師妹的血,師兄就不需要了。”
他又叮囑道:“不可讓任何人發現你的身份。”
柳輕輕自然也知道自己身份傳出會招來的禍患,便點了點頭。
謝知閒臂彎托著她的小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柳輕輕剛想伸手去扶他,他毫不猶豫的推開了她的手。
見他拒絕,柳輕輕便也不勉強了,抱臂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她倒是看看他能有多逞強。
如她所料,勉強用手支撐起來了半個身子,然後——在她麵前摔的慘不忍睹。
見狀,她好笑的扶起摔在地上難以起身的謝知閒,好聲勸道:“師兄,若是不行的話,先休息個一時片刻。”
他抿唇不情願的點點頭,暫時接受了自己現在虛弱的現實。
柳輕輕試探的問:“對了,師兄我剛剛探你體溫為何如此低?”
他目光落在跳躍的火焰上,聽她問了,才答道:“中了寒毒。”
柳輕輕撇撇嘴,白切黑,嘴裡果然沒一句實話。
她連自己是可治百病的肉靈芝之體的告訴他了,還不肯說實話。
不過沒關係,她大人有大量。
柳輕輕輕輕的“嗯”了一聲,又問他:“師兄,餓了嗎?”
謝知閒搖頭,正要啟唇開口,腹裡卻不合時宜的發出一陣饑腸轆轆的聲音。
他臉色有些難堪,唇張張合合,終究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柳輕輕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莞爾,丟下柴火站起來,“師兄,我去給你找吃的,有什麼需要就說,麻煩師妹我幫你又不是什麼事,若是以後你需要我在,我就在。”
謝知閒愣了愣,攔住她,“等等,外麵冷,衣服帶上吧,我在這裡取暖就好。”
柳輕輕本來不疾不徐的步子,一下子加快了,當他伸手要遞給她小襖時,她已經竄到了洞口。
她回頭輕笑,“師兄,火符和傳音符在荷葉底下,若是有什麼事傳音符喚我。”
話落,那抹影子已經消失在了洞口的光與暗交界處。
謝知閒有些遲鈍的才反應過來,將手探進荷葉下,慢慢的摸出了七八張符紙。
他的目光落在那嶄新的符紙上,洞中微弱的光線下加之鴉羽的漆黑,無人知道他垂下的眸子裡是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