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進站 路垚一早到巡捕房找喬楚生,……(1 / 2)

換乘旅站 有橋 7088 字 9個月前

路垚一早到巡捕房找喬楚生,撲了個空。守班的警衛說前日閘北分局出了逃獄的亂子,喬探長帶人支援,搜捕了兩天三夜,到如今還沒回來。

路垚嗤之以鼻,說辭也許不假,但喬楚生在躲著他也是比珍珠還真。

本來他還不確定會否隻是自己太過敏感,今天又撲一個空,指定是八九不離十了。

你說這孫子平時再怎麼神龍見首不見尾,該他在的時候也沒掉過鏈子。近來怎麼卻越發摸不清他的路數行蹤?

路垚也不準備趕去閘北分局找人,以他最近兩天的經驗往往是他問到地方過去,喬楚生前腳走他後腳就到,巧得那叫一個絲絲入扣。昨兒路少爺一晚上沒睡,今天可沒心情玩什麼貓捉老鼠,守株待兔比較適合目前的狀態。

打發了值班警衛,路垚乾脆在辦公室會客廳沙發上打橫躺下,反正也不是頭回在這兒補覺了,熟門熟路得很。難得清閒的時候,喬楚生會在這張沙發上喝茶看報。

喬楚生不常抽煙,所以案幾家具上時常繚繞的都是茶葉香氣,就和他身上的氣味一樣。路垚放鬆了雙肩,抻開筆直的長腿,三人落座的沙發隻是將將裝下他,將才發念入睡的想法,呼吸收吐兩回便沉沉睡去。

喬楚生單手放在肩頭掛住背後沾滿泥濘露水的披風,一貫收拾仔細的頭發散亂下一些垂到額側。三天三夜沒睡覺,就是鐵打的金剛也承受不住,更何況究到深底他也不過是個肉體凡胎。

所以好不容易拖著滿是昨夜塵泥的靴子推開辦公室大門的時候,第一眼他還真沒發現沙發上那個愜意酣睡的顯眼人物。然後思維發鏽的腦子總算意識到有人占據了他回程路上心心念念的寬敞沙發,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抬手甩落肩上的披風,喬楚生三兩步走到沙發前,拎起趴睡著流出口水那礙眼家夥的衣領,一拖將他上身拉到地上,自個兒越過他躺上沙發去,再伸腳把還黏留在沙發上那兩條腿踢落下去。喬楚生向來是不動則已,出手就迅雷不及掩耳,路垚還在氤氳莫名的夢境裡,就覺得好像被人扯落深淵一樣,即使沒感到摔得疼,那突生的恐懼也把他驚醒過來。

“喬楚生!你乾什麼!”路垚一向有不小的起床氣,猛的被人從夢境中拖離,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向罪魁禍首問罪。可惜喬楚生一放平了合上眼就已經落進睡眠懷抱裡去,恐怕是天塌下來也不會醒覺,何況是路垚這點貓扮老虎的咆哮。

路垚彎腰想有樣學樣搶回沙發,可是靠近了他才發現喬楚生麵上一覽無餘的疲累。路垚懸在半空的手無奈搓了搓手指,放棄了原有的計劃。這是路少爺大人有大量,仇作恩報,看在喬楚生當了這麼久衣食父母的份兒上暫時放過他。

但姿勢都擺出來了,就這麼收回去好像有點落不下麵子,像是他怕了喬楚生似的,這如果被人看見他路垚還要不要麵子的啦?如果的意思,就是沒有發生,辦公室裡除了他倆,一個能喘氣的都沒有,但路垚還是以此為借口,伸出兩手掐著喬楚生腮側軟肉一番拉扯揉搓,放手的時候留下不淺紅印。

路垚實在沒忍住,偷笑都笑出了聲,連忙把手捂住嘴。好像也發覺自己這樣趁人之危不太正當,略做掩飾地輕咳兩聲,轉身關上門,順便撿起拖泥帶水的披風,掛在門邊的衣架上去。好不容易逮到了人,麵兒還沒照一個,就被人躲進夢鄉裡去了,路垚打定主意要等喬楚生醒了跟他好好說道說道。結果無聊到他翻完了桌子上的文件,端詳過辦公室每一樁擺件,以至於都把那件披風上的蒼耳摘完了,也沒見喬楚生有醒過來的跡象。

路少爺不是沒想過把人叫醒,但看他一副累極了的樣子,又下不去手。路少爺捧著自己柔軟的良心顧影自憐,你說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麼聰明伶俐還體貼善良的人?

路少爺沉溺在自戀中,縮成一團窩進單人沙發裡,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等他好不容易擺脫今日糾纏不休的睡意時,天已擦黑了,晚霞一伸手提走了在樓宇邊上那片裙角。路垚揉著眼睛看向長沙發,上麵空無一人。

路少爺跳起來摔了抱枕,不聲不響就跑了,喬老四到底是什麼意思!

抱枕躺到地毯上就不起來了,還得勞累路少爺氣過了再自個兒撿起來,抓著抱枕起身的時候門打開,端著托盤走進來的不是喬楚生還能是誰?

也不知道這孫子是什麼時候抽空回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這會兒看著又是意氣風發一條好漢。隻不過頭發沒乾透,還沒梳好,雖然也儘力歸整了,總有兩三綹不聽收拾垂落下來,叫喬探長身上的煞氣消散不少。

但是,真好看,好看得直到托盤在路垚麵前放下,他才回過神來。

托盤裡是兩盤鍋貼,一屜小籠包,外加一壺清茶。路垚眼疾手快地躲過喬楚生打手的筷子,拈了隻鍋貼塞進嘴裡,燙得直呼氣還不肯吐出來,像個小孩子一樣。喬楚生看著哭笑不得,把一副筷子塞到路垚手上,隻管自己吃起來。

他也是真餓了,可是經驗告訴他,越是餓得狠,有得吃的時候越不能吃太多,所以兩盤鍋貼他隻解決了七八隻,剩下的都是路垚給風卷殘雲了。路垚滿嘴泛著油光還在誇讚,這肯定是火車站背後巷子裡那家鍋貼,太好吃了,色澤金黃肉香滿溢彈嫩爽口。不過那家不是隻賣早上中午嗎?怎麼這個時候還能買到熱的?

喬楚生咽了口茶,眼神裡混雜著對一個吃貨的欽佩和鄙視,“這是我讓薩利姆提著家夥去找老板做的,買肯定買不著。”

“啊?你威脅彆人做的?你不怕人家給你放毒啊?或者吐點口水,放顆蒼蠅什麼的?”路垚一聽略帶猶豫地放下了最後一塊鍋貼,一副要吐不吐的樣子。

喬楚生快被這家夥逗樂了,“想什麼呢,我說的家夥是指做菜的原料,你以為呢?再說了,我跟人老板是過命的兄弟,雖然是麻煩了他一點兒,也不至於為這就像你說的那樣搞得那麼惡心。這還是人家親自給我送過來的,所以我才自個兒出去拿。”

“又是你兄弟,你到底有幾個兄弟啊?老喬,我發現你可以啊,紅顏知己遍布長三堂就算了,怎麼走哪兒都能撞到你兄弟呢?”

“好說好說,改明兒再介紹你認識幾個。”

“彆呀,彆改天,走走走這就走,讓我也認識認識,否則改天我哪兒還見得著您喬探長大駕。”

“不是,路三土你什麼意思?”喬楚生隱約覺出不對味兒來了。

“你說我什麼意思?你敢說這幾天你不是在躲著我?那天你問我的話,我想清楚了,可是到我要找你、告訴你的時候卻怎麼都找不著你。上海灘就這麼大的地方,巡捕房、你家、白家,我哪個點兒沒蹲過,您可真能耐,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派人跟蹤我了,不然怎麼那麼剛好,我到哪兒你就才離開。你說你躲著我有什麼意義?我決定的事情連我爹都改變不了,你認為你有這個能耐?”原本路垚也是抱著好好說的想法來找喬楚生的,可是想到自己在這兒遍尋不著的時候,這家夥卻在外頭稱兄道弟花天酒地,路少爺就心態崩,語氣自然不善起來。

“我去哪兒是我的私事,就算在老爺子麵前我也不必事事報備。”被人指著鼻子罵喬楚生早就已經習慣了,通常他是一副刀在我手笑看瘋狗的姿態,但說這話的人是路垚,喬楚生說話也忍不住夾槍帶棍起來。

“是,你不必告訴我,但你也彆把我當傻子。我知道你是什麼打算,但我也要告訴你,我路垚這輩子受夠了被人安排,從小到大我所有的人生決定都不參考我的意見。但是這一次,我說什麼也不會任人安排。那天你問我,有沒有看清楚自己的心,今天我告訴你,我看清楚了,我就是喜歡你,我從來沒有這麼清楚過。我喜歡你,喬楚生。”眼看喬楚生就要開門出去,路垚拉回他觸到門栓的手,還是把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

喬楚生回眼看去,早已忐忑演練過的譏誚拒絕卻怎麼也說不出口。路垚是認真的,一份情意像他這樣真摯地捧出,就根本不可能用喬楚生想象中那樣虛假可笑的拒絕來作答。可是僵持的時間太久也隻會顯出自己的猶豫遲疑來,有所顧慮的拒絕幾乎就是示弱了。

喬楚生從不向人示弱,即使在他最狼狽的少年時候。

敲門聲在此時打斷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喬楚生心裡明白自己是落荒而逃,但聲音還是中氣十足,好懸沒把門外的人嚇一跳,“誰啊?”

喬楚生拉開門。

路垚終究還是沒使勁捉住那個人的手臂,他能夠確定喬楚生在自己心裡的位置,卻不能揣測自己在喬楚生的生命裡占據的究竟是什麼重量。

門外是氣喘籲籲的薩利姆,紅帽子的印度人抬手擦著黝黑皮膚上橫溢的汗水,顯然是剛剛跑了一段不小的距離回來,“探長,火車站,火車站出現了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