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沼的事已經過去三個月,我漸漸將這件詭異的事拋之腦後。在那次任務差點把小命搭進去後,我也沒有再往外跑的欲望。每天除了跟老爺子繼續學習個三拳兩式,其餘時間都窩在家裡修養。
我叫李正一,會些拳腳功夫,平時是個懶散閒人,偶爾被老頭子派出去給人驅驅邪,看看風水,日子過得輕快。
大概又過了兩個月,我再次接到老爺子的電話,他讓我回老宅一趟,說是有貴客要見我。
老宅座落在郊邊,那地方陰森古怪,小時候陪祖父在那裡住了一陣。祖父仙逝後,我就再也沒去過,如今想想也有十幾年了。
我問老爺子能不能透露一點消息,到底是哪路的貴客?結果,老爺子在電話裡哼了一聲,說;
“到地方就知道了,還有臭小子,收起你的嬉皮笑臉,不準對貴人語出不敬。”聽他的語氣,看來是位大人物。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掛掉電話,驅車趕到老宅。
這裡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寧叔已經在門口等我。雖然每年本家都會派出一些乾事到這裡守著,但是寧叔是一直守在這裡的。倒沒有聽說有什麼特彆需要保護的東西,隻是說不能讓老宅破敗,得有人守著。
“正一回來了啊。”寧叔還是笑眯眯的,一如當年。
我點點頭,拿出車廂裡的補品遞給他:
“寧叔,聽老爺子說,有貴客要見我?”
“在離宅等著您”
離宅?怎麼會待在那裡?坐南朝北的房子,在風水上稱為離宅,背對著太陽,屋裡常年照不到陽光,老宅修建它是為了提防北門的煞氣,少有人待在那裡,除了那個男孩兒。
有意思。
我心下來了興趣,讓寧叔先去忙,打算自己去看個究竟。
當我推開離宅陳舊的大門,映入眼中的,是一個長身玉立的男人。
他正撐著傘,站在閬苑中,靜靜的看著院內剛剛抽芽兒的柳木。
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響,他將傘微微抬起,轉身看向我。
我看到了傘下他光潔白皙的臉龐,以及細碎的墨發下精致的眉眼。
他似乎一早就等在這裡了,身上沾染了不少霧氣。他見我站在門前沒有動作,就撐著傘走過廊道,向我走來。
待他走近,一股冷氣襲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靠,怎麼感覺有點兒邪門?
不僅如此,我發現這個男人握在手裡的傘也是個好東西。剛才離得遠我看不清,現在驚覺這個玩意兒和祖父珍藏的古書上的白玉骨傘一般無二。隻是那古書上記載的是草圖,而他手裡握著的,是實打實的真貨。
“敢問您是哪位前輩?晚輩資曆尚淺,請前輩指點一二,晚輩也好做安排。”我向他施了一禮。
看到我拘禮於他,他有些無奈的笑了。
“好久不見,正一。”他的聲音輕輕淺淺,帶著一股濃濃的纏眷。
嗯?我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他怎麼這麼自來熟?
他邁步向前,一股冷香進入我的鼻腔,冷氣直竄天靈蓋兒。
果然邪門兒!
可當我的視線不經意瞥見他白皙手腕上戴的東陵玉時,一瞬間腦海中沉寂多年的記憶仿佛一記重錘向我襲來,將我的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是我幼時送給小啞巴的那個鐲子!?
我有些著急的捉住他的手,轉動著鐲子,直到看到鐲子內壁刻著的密密麻麻的符文。
確實是它。
“薑邱!你是薑邱!”
“我是。” 他鬆了一口氣,愉悅的情緒彌散開來,不經意間又向我貼近了幾分,擁抱我,他將腦袋埋進我的頸窩。“終於見到你了。”
他輕輕的呼吸聲讓我的脖頸處有些發癢。
傘麵將我們完全籠罩在它的陰影裡,就像他完全把我圈在他掌握的領地。
我伸手回抱他,一如許多年前那樣,輕輕的拍他的背。
直到有些溫濕的觸感在脖頸傳來,從小心翼翼到呼吸加重,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異樣的感覺,如電流一般從我的脖頸迅速傳遍四肢百骸。
我觸電般的推開了他。
而他借力向後退了幾步,古傘頂風將他穩住。他與我拉開了距離。
他似乎沒有因為我的推搡而感到難堪,相反,他微微揚起的下頜隨著他退後的動作,顯得有幾分高傲。
等他站定,那把白玉傘散下的陰影又重新遮掩住了他的神情。他定定的站在那裡,我卻感覺到四周氤氳的濕氣,從他的四周慢慢的向著院外彌散。
“為什麼推開我?”
傘麵上漸漸有一些水汽凝聚成水珠,順著傘骨滑落。
嘀嗒、嘀嗒
他修長的身形,在烏蒙蒙的水汽裡變得如夢似幻。
他不滿的質問聲穿過霧氣,在我的耳邊響起。
看著他,我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而脖頸處的水漬讓我有些不願意將麵前的這個男人和那個小丫頭般的嬌弱男孩重疊在一起。
是什麼改變了他?
十幾年前,我第一次進入老宅,就被告知不能去東北方位的離宅。聽說裡麵住著一位連祖父也要敬重的貴客。
可是越是不讓我去,我就越是想去探個明白。
當我避開巡邏的護院,悄悄摸進離宅後,看到的隻有一個坐在榻上,蓋著薄毯的孩子。
他很瘦弱,病怏怏的淒白膚色,卻漂亮的不像話。他直勾勾的盯著突然闖進來的“入侵者”,像一隻警惕的小獸,發出嘶嘶的恐嚇。
我有些害怕。
可是我自小見過的奇聞異事多了去了,多他一個也不算多。
我壯著膽子,躡手躡腳的向他靠近。他還是警惕的瞪著我,但隨著我的動作,他卻下意識的向臥榻的角落躲。
我試探著跟他說話,他卻開始劇烈的咳嗽。五官扭曲在一起,小手緊緊攥著衣襟,似乎在隱忍著巨大的折磨。
我慌了神,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我驚慌失措的將他背起,迅速向主屋奔去,他居然像小貓一樣輕。我加快了步伐,因為我感覺到,背上的他,正緊緊攥著我的衣領,艱難的忍著咳嗽,壓抑著喘息。
等跑到主屋,我堅持不住重重摔倒在客廳,身後的他也一並撲倒在冷硬的地麵上。
正在刻符籙的祖父看到和我一起摔在地上的薑邱時大驚失色。
他急忙放下符籙,將薑邱抱去內室。
我自己爬起來,愣愣的看著瞬間忙成一團的房間,感覺到鼻子下麵還掛著兩管兒鼻血,我用袖子蹭了幾下,發現止不住。
一個年輕一些的姐姐牽著我的手,把我拎到屋外,用清水幫我洗,讓我仰頭止血。可是除了有兩股腥鹹的液體回流到我的口鼻裡,沒有任何作用,直到她塞了兩個紙團兒在我的鼻子裡,流血的狀況才有所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