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飛機劃過一道孤寂斑斕的雲線。
剛下飛機的莫璃白仰頭凝睇著那道雲線,好一會才收回了視線,不管在哪個國家,天空的顏色之於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她拖著行李箱走過離彆重聚的機場,乘坐著的士穿過喧鬨熙攘的街道,回到了曾經居住過的小區門口,門口的正中央擺放的石頭雕刻著‘月庭園’。
多久沒有回來了,粗略一算,竟有六年,曾千想萬想回來,現在看著這熟悉的背景,沒有半分波瀾,時間果真是了不起,了不得呀。
“小姐,小姐,這位小姐,目的地到了,這裡可不能久停啊。”出租車司機回頭催促著。
莫璃白回神,頓感不好意思,“司機大哥,麻煩載我到附近的酒店。”
“行,前麵500米就有個挺好的酒店。”出租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莫璃白兩眼,對方氣質非凡,想必家境很好,肯定能消費得起那家酒店。
莫璃白下車入住酒店,這一訂便是七天,七天的時間也夠她找到新的房子。
夜幕降臨,她慵懶地坐在沙發上翻看書籍,翻看了兩頁便隨手放一邊,屈膝倚窗,瑩潤的雙眼並無焦距,睜著眼在發呆,冰涼的玻璃也沒能阻礙她的發呆,直到手機的微信提示音頻繁響起,她才雙眼回神,拿起手機刷消息。
袁姨:小熊冒頭/GIF
袁姨:小熊比心心/GIF
袁姨:小璃,你回到B市了嗎?
原來是袁姨,莫璃白寡淡的表情不禁被可愛的熊熊表情包給感染了幾分愉悅,袁姨還是這麼活潑。
莫璃白:袁姨,我已回到B市,暫時住在酒店
袁姨:30秒語音(小璃,你住在哪個酒店,我這就去接你,不住家裡跑去住酒店,你是想氣死袁姨嗎?)
莫璃白聽著袁姨裡急切的語音,她呼出一口氣,趕緊打字安撫。
莫璃白:袁姨,我暫時先不回月庭園,你不用擔心,我一切都好。
袁姨:隻能是暫時喔,你明天的時間都必須空出來陪我,哼哼
袁姨:小熊氣勢洶洶地叉腰/GIF
莫璃白:明天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莫璃白和袁姨微信聊完後,才有了精神繼續把方才翻看的書籍看下去,漫漫長夜,一本書籍,一杯咖啡,足以。
清晨,她洗漱後便出發到和袁姨約好的中餐店附近,她提前了一個小時到達,先在商場裡閒逛,她靠在三樓的商場中庭,俯視負一層的滑冰場,有不少青春少年少女的身姿在場上馳騁,也有初學者的花式摔跌。
她高中的時候也來過這裡學滑冰,還強行拉著那個人,那時任性肆意,總是忽略那人臉上的不情不願。
現在想來,她跌得粉碎,不冤枉。
看了看手機的時間,距離約定時間還有25分鐘,她不緊不慢地走到了餐廳裡,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她喝了幾口檸檬水,便遠遠看到韻味十足的婦女眉眼含笑地快步走過來。
莫璃白起身,和熱情的袁姨相擁,闊彆六年,袁姨的懷抱溫暖依舊。
“小璃,我想你啊,怎麼真人比視頻還要消瘦,心疼死袁姨了。”袁姨心疼地捏了捏莫璃白的臉頰。
莫璃白淺笑,將袁姨的手握住,“我的體檢報告,袁姨你都一清二楚,健康得很。”
“有我在,肯定重新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莫璃白拉著袁姨的手到座位上,給她倒水,“好好好,我這隻小豬崽任袁姨搓扁揉圓。袁姨,你趕緊點餐,小璃都餓了。”
袁姨這一聽,趕緊掃碼點餐,可不能餓著她的小璃寶貝,把所有推薦菜都點了個遍,至於湯還是得自己熬才最好,回去就安排上。
當一盤盤菜霸占了整個桌麵,莫璃白愣了愣,默默拿過一旁的單子,這單子比她的手掌還要長一倍,看著上麵的字裡行間,她已經飽了,撐了。
長輩的愛意,就必須得有巨大的胃口來消化。
莫璃白見袁姨是未滿足的神態,趕緊按捺住袁姨要繼續掃碼的動作,“袁姨,單單桌上的菜都夠我倆吃了,不要再點了,養豬也不急於一時嘛。”
“聽你的,在外麵吃飯哪有自家飯好,之後袁姨煮給你吃。”
餐桌上,袁姨提問,莫璃白回答,一問一答,終於把袁姨滿腹的擔憂疑慮給倒騰搗碎。
“江叔叔和江轍,怎麼樣了?”
袁姨夾菜的筷子頓了頓,略顯吃驚地抬眼看著一臉平靜的莫璃白,沒想到對方會主動提起自家渣男兒子。
“你江叔叔吃得好睡得好,就差突破三脂高的警絨線,至於我那兒子江墨轍,忙得在醫院裡紮營。”
袁姨猶豫再三,試探性地轉了另一個話題的開端,“你出國後,他沒有和沈喬在一起。”
“是嗎。”
聽到這件事,莫璃白並沒有多大驚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當年她和江轍的感情,歇斯底裡,布滿荊棘的紅線,強行捆綁的結果便是血肉模糊,兩敗俱傷,直至紅線徹底裂開。
沈喬也算是飾演了剪斷紅線的工具人。
“小璃,你還怨他嗎?”
聽到這句話,莫璃白輕笑出聲,“袁姨,我和江轍沒達到苦大仇深的地步,回想起來,也算得上和平分手。”
袁姨自然能看出莫璃白的釋然,可她這懸起的心始終無處安放,她現在隻想這倆孩子啊,生活安康。
他們的感情之所淪為這樣,都是她和老江這做父母的錯啊,強勢逼迫孩子的感情,物極必反,最後強權下必有造反,再孝順溫和也走向叛逆。
莫璃白陪了袁姨一個下午,因為袁姨突然有事處理便把晚餐計劃給取消了,莫璃白一人坐在酒店庭院內的休閒木椅上,她背靠著木椅背,頭仰望秋天的夜空。
許是今日和袁姨聊了往事,現下這片靜謐秋爽,她也漸漸想起在這座城市裡發生過的酸甜苦辣,七彩斑斕。
而江轍就是她平淡前半生中最濃重墨彩之一。
9歲那年,她被收養的父母帶到了B市,搬到江轍家的對麵,因兩家父母是多年好友,從而她和江轍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關係熟絡。
平穩幸福伴隨著不幸噩運,福禍相依,11歲那年,她的養父母因車禍離開了,江叔叔和袁姨便格外地照顧她,將她和江轍捆綁在一起,對外宣稱為已訂婚的娃娃親。
她那時肆意自我,我行我素,目中無人,總能把少年老成從容淡定的江轍氣得夠嗆,相伴的日子甜而不膩,趣味橫生,雖然是她單方麵的認為。
他們正式確定戀愛關係,是在高三畢業典禮日。
“江墨轍,是你該兌現約定的時候了。”莫璃白右手雙指夾著高考分數成績單,在江墨轍眼前得意洋洋地晃動。
理科狀元江墨轍麵容清俊,眉眼間是少年意氣風發,他抽出眼前亂晃的紙條,動作熟練地將紙條折疊成一隻欲待振翅高飛的紙鶴。
“彆人高考是為了拚搏人生未來,你就為了談戀愛,膚淺。”
江墨轍把紙鶴放在掌心遞給她,悅耳的聲音富有磁性,帶有兩分冷傲的語調。
莫璃白奪過他掌心的紙鶴,扯著紙鶴雙翅把玩,“我不缺錢,就缺個戀愛對象,江轍,是你自己說隻要我的高考分數高於本A線,就和我談戀愛。”
“反正我拒絕多少次都沒用,那就勉為其難地和你在一起。”江墨轍泄憤似地伸手彈了一下紙鶴的頭部。
向來唯我獨尊的莫璃白直接忽視他語氣裡的不情不願,她挑釁地向他單眨了眼,狐狸眼般狡黠的雙眼水光流轉,單手掐著紙鶴,在他的眼前,輕佻猖狂地親了一口紙鶴尖尖的嘴巴。
果不其然,江墨轍臉色頓時紅了臉,再驕傲的江墨轍,骨子裡也是清純青澀的很,極少有人敢舞到他眼前。
“莫璃白,平時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
“小說裡都是女主角強吻男主角,我都退而求次,親親紙鶴怎麼了,難不成你是暗示我,直接親你?”
莫璃白剛往前湊近他,江墨轍慌亂地往後退,瞪她一眼便快步流星地離開禮堂。
高中畢業在一起,大學畢業分手了,剛好趕上了分手季。
最後一次見麵是在機場,機場分彆,他和沈喬前往美國留學深造,她獨自奔赴英國圓滿餘生。
夜空廣闊,莫璃白放空自己融入這片夜裡,那微弱幾乎為無的星光,在她眼裡早已黯淡如塵。
*
在酒店住了將近一周,莫璃白已在A大附屬和瑞醫院附近的小區找到居住的公寓,再過三天就能搬入。
她在酒店花園裡喝著咖啡休閒漫步,秋日的陽光溫暖毒辣,路過酒店其中一個宴會大廳,工作人員正在忙碌地裡裡外外布置場地,她把目光落在花團上,暗想這綻放的花朵應該是嬌媚絢麗。
“莫...莫..璃白?”
一道疑惑的女聲伴隨著腳步聲而至,莫璃白側身回頭,迷茫地看著打扮時尚的女人,年紀和她相仿,這張臉的確有些熟悉,可就是記不起對方是誰。
“這性格,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討厭,呀,莫璃白,我是宋茜雨!”宋茜雨見她還是迷惑想不起來的可惡模樣,就氣得直咬牙,“高中同班兩年,大學期間也沒少見啊,早知你這麼健忘,當年就該懟你懟狠一些。”
莫璃白恍然,高中的確有一個女同學總是和她作對唱反調,冷嘲熱諷她和江轍的事情,同時也是江轍好友覃楠穆的女朋友。
“你卸妝後,我肯定能第一時間認出你是宋茜雨。”
宋茜雨氣笑了,“你這討人厭的性格,真是一點兒都沒改。”
“能有多少人做到一成不變,至少我不是。”
莫璃白這會才留意到宴廳門外擺放的婚紗照,展示牌寫著新娘宋茜雨,至於新郎的名字與模樣,陌生得很。
“看來好久不見,要換成祝賀新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