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離開了,高大的身影被月光無限淡化、拉長,直至消融在長廊黑暗的儘頭。
羅偉按著自己咚咚狂跳的心臟,驚魂未定。
如果不是父子倆人長相與氣質都極為相似,他一定會懷疑謝不臣是不是從哪裡隨便抱進來的。
其實謝不臣的阻斷症是有來頭的,具體要追溯上幼兒園的時候,那是一個很平靜的夜晚,謝家東宅頂樓莫名走水,發了一場大火,整整燒了一天一夜,據說當年還意外死了人。
為什麼是據說呢,是因為恰巧謝不臣也在頂樓,被仆人救出火海後在病床上躺了一周,期間高燒不退,整個人像是犯了什麼夢魘不斷囈語,照看的醫護從他口齒不清的吐字裡推測出了大致的來龍去脈:
就是那場大火是有人故意放的,不知道其原因,隻知道放完火後有兩個人躺在了屋裡等死,可好巧不巧,被年幼的謝不臣恰巧撞見。
不過呢,在事後的一堆灰燼裡警方確實是找出了屍體,不過隻有一個人的,另外一個不見了蹤影。
後來警方宣發通告,說是一個因手腳不乾淨被謝家辭退的保姆心生怨恨,伺機報複,不過也明白事後謝家必定不會放過自己,於是在挑謝不臣在的時候放了火,遂服毒自殺。
那另一具屍體為何不翼而飛?
當時事情鬨得很大,連帶謝氏一同被帶入大眾視野,引來轟動全城的猜測,大家眾說紛紜:
有人說警方通告不實;有人說謝家是碰見不乾淨的東西引火燒身;有人說是謝小少爺年紀太小看走眼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謝家用一棟宅子換來一波浩大的流量從而股票暴漲引來巨額資金周轉投資是真,謝狩在兒子住院的一個月裡從沒去探望過也是真,在事後將年幼的謝不臣扔去美國加州的一個農莊呆了好幾年也是真的,謝狩對謝不臣從不手軟更是真的。
羅偉雖然覺得他爹對他平時也嚴厲,但跟謝狩一對比簡直能稱得上溫柔。他從沒見過哪個父親會把自己的兒子孤單影隻扔進異國他鄉,還在謝不臣剛出院沒幾天。那個時候,謝不臣大起大落甚至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嗅覺失靈,醫生推斷,謝不臣成年後分化患上的信息素阻斷症便是在那個時候埋下的禍根。
可謝狩卻表現得毫不關心,每當謝不臣在易感期痛苦卻由於是頂級alpha而找尋不到能完全壓製他的抑製劑時,謝父通常會把他扔進禁閉室裡了事,以至於到謝不臣高中的時候不用等謝父發話,自己習慣性的就進去了。
羅偉跑過去偷看過那間禁閉室,跟西宅的那個完全不一樣,裡邊的環境甚至不如監.獄。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謝狩好像從沒想過,他如此對待自己的兒子是要遭到反噬的。
謝不臣回到東宅後,與謝母大吵了一架。
謝母以謝家主母和母親的身份,勒令他與季鈺分手,謝不臣不願意,她一怒之下扇了謝不臣一巴掌。
“你是瘋了嗎,當著我的麵帶走季鈺,你知不知道你昨天乾了什麼!分手或者標記小西,你自己選!”
謝母坐在主位,眼圈紅腫,眼白處幾乎爬滿了血絲,她渾身氣得發抖怒視謝不臣。
“小西的樣貌、教養、能力哪點配不上你?你還是說覺得小西職位不如季鈺高?季鈺再是個二把手頂破天了也是個敬安人,那仨瓜倆棗入得了謝家的眼?不管怎麼樣,你明天不準去公司,在家裡陪小西。”
羅偉從裡屋把西青帶出來,頗為擔憂地瞥了一眼謝不臣臉側的紅印。
“姑姑,你消消氣吧,表哥他結合熱那顧得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一時腦熱了。”羅偉一邊安撫謝母一邊瘋狂給謝不臣使眼色。
他從中斡旋的好意謝不臣沒領,轉身直接走了。
“站住!”謝母一拍桌子,“我讓你留在我這陪小西你聽到沒?”
謝不臣壓製西青的力道用的不小,omega身嬌肉貴,西青足足昏迷到今天早上,便一直躺在床上休息到現在才勉強起身,此刻麵色蒼白如紙,仿佛風一吹就能倒。
經謝母警告,謝不臣的腳步隻是駐足片刻。
見他執意離開,謝母威脅道:“敢出這個人,我便沒你這個兒子!”
“謝不臣!”
“嘭”關門聲響,謝母大驚失色,隨即跌坐回座位,羅偉忙不迭地上去安撫,卻被一把推開。
謝母咬牙切齒,眼露厲色:“這麼多年了,我不信能三番五次的敗給了秦家,去給我聯係上周家,明天一早,我要見到周密本人。”
羅偉點頭應是。
—
夜色如墨,謝宅後院側門停著一輛毫不起眼的轎車,謝不臣幾乎整個人都與黑夜融合,步伐略快,是帶著怒氣穿過花圃的。
“謝總。”
聽到有人喊,他停腳緩緩轉身,見西青身上裹著一條薄毯子小跑攆來:“謝總,請等一等。”
謝不臣皺起眉,真想當做沒聽見。
“謝總,可以耽誤您一點時間嗎?”
西青在他公司還算老實,除了會在電梯偶遇時羞澀地偷看他之外也沒什麼,於是表情如舊,點了頭:“說吧。”
得到應允這才開口:“抱歉謝總,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如果我沒有昏過去,那後麵也不會有這麼多事情,您和夫人也不會鬨成這樣。剛才……夫人隻是氣昏頭了才會說那些話,您知道的,夫人脾氣容易起伏,但本意並不是這樣,所以,我希望謝總您不要因為這個生氣。”
“嗯。”
西青與謝不臣隔著不到一米距離,甚至能感到對方身上灼熱的體溫與冷水的香味,低頭羞紅了臉:“謝總,那張報告單蘇白醫生應該已經給你了吧,我的確沒有撒謊,我、我願意幫你渡過以後的易感期,我也願意一直陪著你。”
西青手指又白又細,軟乎乎的,輕輕地將比自己大了一截的手掌牽起,鼓足勇氣:“其實我們早就見過麵了,六年前,我還是剛從貧民窟出來在您手下的一個小分公司基層當實習生,那個時候我見過您,現在終於有機會和您麵對麵說話了。作為唯一一個能聞到您信息素的人,這或許是上天注定的,我也很感謝老天願意成全我,我、我很喜歡您,非常非常非常喜歡您!”
omega在說這話時眼神亮晶晶的,謝不臣卻感到奇怪。
蒼蠅再小也是塊肉,在泰安,就算分公司基層也不會招除敬安之外的下階人,不過當時季鈺實行了一個“陽光計劃”。
就是幫助雲海底層貧民窟的窮人走出去,打破固有化階級區分,做到能力遠遠大於身世,因此謝不臣當時也如秦氏一樣招了不少來自貧民窟的應屆生,雖然最後這個計劃被泰安人推翻,但西青會出現在他公司並不奇怪。
他奇怪的是西青的“喜歡”是從哪裡來的,不過他沒心思管這些,麵無表情的抽出手:“母親那天會帶人堵我,是因為你的告密吧。”
蘇白手裡有西青的信息素,表明這個實驗西青也算知情人。
“對不起,我想為自己爭一爭,我喜歡您想追求您總沒有錯吧?”
他非常理直氣壯,底氣十足。
謝不臣眉心突突的跳:“我說過很多次,我不喜歡你,你能留在謝家隻是因為你在四年前的宴會救過我母親一次,才讓她沒有溺水,僅此而已。”
“我不圖謝家,我也不是奔著錢來的,我就是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僅此而已。”
“我有季鈺,我很喜歡他。”
“我不在乎。”西青頓了頓,又補充:“以後不一定喜歡啊~”
謝不臣壓低了眸子,整張臉冷的似乎結了一層霜,對麵是個omega他有太多的不方便,不過涼颼颼的眼神估計心裡沒什麼好話。
轉身欲走時,西青忽然道:“你要去哪,夫人說要你陪著我,唔……我跟著你也行,你要回家嗎?我想去你家玩,我跟你一起回家吧。”
謝不臣微怔,然後用一種很疑惑的眼神瞥他:
“你沒有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