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彆讓朕失望。 “許卿盛世。……(1 / 2)

二月天仍是冷的,雖已入春卻未回暖。

雪緩緩消融浸濕了泥,鮮血橫流,一腳踏進總能拉扯出黏意。

容瑾之垂首,雪白的鞋麵已沾染點點朱紅臟汙。

寒風刺骨,容瑾之不免淺咳,消瘦病態的麵容埋進厚重的白毛領,即便穿得不少,寒意仍然躥上脊骨。

長相病弱,眉眼穠麗,右眼下側的一點朱紅淚痣格外注目,那點紅竟是全身最鮮豔的色彩。

容瑾之從袖口拿出卷宗,細細翻看。

暴君的黨羽已全部拔出,新皇登基上位,往後定是太平盛世萬萬年。

容瑾之的目光落在眼前皇城上,屍體堆疊,鮮血橫流,讓人敬而遠之,不由有一瞬渙散迷茫,複而無奈地扯出一抹笑意。

就算後世唾罵千年萬年,又如何呢?

隻要裴桓是乾淨的。

隻要,他高坐明堂不染汙穢,足矣。

容瑾之緩步走上禦書房,在禦前總管麵前亮出了令牌,“臣覲見陛下,請總管通傳。”聲線溫潤。

見了令牌,禦前總管滿臉堆笑,“容大人,陛下有旨,若是您來,不必通傳,您請。”點頭哈腰,請容瑾之進殿。

禦前總管自然明白,眼前這位可是陛下的寵臣,若討好了他,今後富貴日子久著呢。

殿內,爐火燒得正旺,龍涎香縈繞。

這是裴桓登基的第二年,事事逢新,正等著人去澆灌。

裴桓伏案批閱著奏折,直至容瑾之進殿,他才抬起頭。

容瑾之正欲行禮,裴桓當即放下奏折,抬手免了他的禮,“沒有外臣在側,容卿不必拘禮。”頗為隨意。

聽裴桓免了禮容瑾之屈起的膝一頓,複又站直了身,拱手道,“陛下,亂黨已除,日後可高枕無憂,陛下所想,皆會所願。”

亂黨……

裴桓點點頭。

是了,前些時候他尚在與暴君黨羽日夜廝殺,今日這九五尊位已被他裴桓穩坐,倒像極了大夢一場,虛實難料。

昔日暴君殘虐無道,縱容其下黨羽仗勢欺人,黎民百姓身處苦海……後來,多地揭竿起義,隻想為自己爭個朗朗乾坤……

他與容瑾之亦在其列。

遙想當年,少將軍鮮衣怒馬,手持長槍站在燧都城牆,望著綿延山河,立錚錚誓言,‘我欲許天下一個太平盛世,讓九州向我空幽俯首稱臣,讓黎民百姓富庶安樂,人人可成不世功,人人可握青鋒劍守山河無恙!’他看著身旁摯友,語氣稍緩,‘瑾之,你可願助我?’

摯友不曾拒絕,自此,少將軍帳下多了一個料事如神的軍師,與他攜手逐鹿中原。

再後來,裴桓弑君奪位,平定外亂,改國號為“周”。

然暴君黨羽尚未伏誅,尊位為人覬覦,又是容瑾之自請命為裴桓誅亂黨,清君側!

容瑾之用了三個月,誅儘暴君的黨羽、除掉了不在其位欲謀其政的奸佞,讓裴桓穩坐明堂……

“辛苦容卿了。”裴桓嘴角微揚,心甚悅,“朕還需容卿傾囊相助,我朝盛世,由朕與容卿開建,如何?”

看著裴桓那抹笑,容瑾之神色一怔。

裴桓是乾淨的,他得守好這份乾淨,他怎麼忍心讓裴桓直麵臟穢,見不得光的事,他一人做全便可。

可他還少一個身份。

思及此,容瑾之低頭摩挲著指尖,似乎仍然能夠感受到鮮血的黏膩,從始至終,他都低垂著頭,不曾直視裴桓一眼。

室內熏香嫋嫋,碳爐中發出劈啪的響聲,溫度逐漸升高,容瑾之稍稍吸入了幾分炭火和熏香的煙,忍不住嗆咳,卻是捂著嘴壓抑著。

禦書房雖燃了龍涎香,但也能在香裡聞出些許血腥味,裴桓知道,那是容瑾之身上的。

裴桓眉頭不可察間一蹙,卻難見有擔憂神色,藏得極深。

容瑾之雙肩微顫,終是彎膝下跪,烏發垂落散在地麵,壓聲開口,“臣鬥膽……請陛下準許臣丞相一職。”

他需要一個能常常陪伴裴桓的身份,哪怕、裴桓不信任他或猜忌他,最後因為君臣離心,要殺了他。

裴桓為君,容瑾之為臣,兩者身份造就他們的差距,這道距離宛若天塹。

容瑾之一生也無法企及。

“起來吧,朕允了。”

裴桓斟酌片刻,朝中能臣不少,但能勝任丞相一職的卻沒有幾人,容瑾之文武兼濟又替自己清理了暴君所留的心腹大患,如何封賞自己也是橫豎拿不定主意,既然容瑾之想要丞相之位……許他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