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東院前院正廳,即便少有人澆灌院裡的梅花,亦是花開滿枝了又落,落了又開,周而複始,經久不變。
裴桓登基之後,就命工部修繕了燕王府,但沒讓他們動燕王府往日的任何擺設。
一如裴桓年少時的布置。
暮色愈沉,寒風徐徐。
今日裴桓於舊府設家宴,席間隻裴疏鈺、容瑾之幾人,沒有君臣,隻有久彆重逢的家人。
“那日秋獵宴我們還未來得及問過容相。”裴疏鈺拍開夫君拉她袖袍的手,與容瑾之說上幾句客套言語,“久聞容相美名,今日得見,名不虛傳。”
裴疏鈺從不是什麼喜歡客套的人,興許是因為今日在自家幼弟麵前,麵對他的寵臣,才多了些旁的言語?
不等裴桓開口,裴疏鈺繼續道,“容相身子養得如何了?陛下尚武,素愛征戰,不懂心疼人,也不知節製,容相可要多擔待。”
說著,裴疏鈺一記嗔怪的眼神落在裴桓身上,好像控訴他不懂心疼容瑾之。
聞言,裴桓猛地一噎,“……”看著自家長姐,略顯訝然,還未飲下的酒卡在喉嚨,吞也不是咽也不是。
定是溫姑姑告訴長姐了。裴桓心猜。
容瑾之正欲端茶,聞言手微微一抖,輕咳一聲,耳尖薄紅,麵上故作淡定,“多謝殿下關懷,臣尚好,一連修養三日勉強下榻走動。”
聲線壓低,隱隱裹著笑,輕輕抿了口茶水,目光落在裴桓身上,彎眼。
可突然,容瑾之的麵色微變,嗆咳了聲,察覺到裴桓和裴疏鈺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快速整理好表情。
“不礙事,是臣願意的。”容瑾之莞爾,“況且陛下如此儘心儘力溫養,是臣之幸。”
話落,微微舉起茶杯,向裴疏鈺遙遙敬了一杯,借著酒水咽下湧上的血。
裴疏鈺以酒代茶回敬。
在裴疏鈺身旁的青衫男子,微眯眼,一瞬從容瑾之的麵色瞧出了不妥,但思及幾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他便吞下了掃興的話。
“成宴,你在發什麼愣?”裴疏鈺喚了聲身旁男子,將一盞熱茶遞給他,“你不喜飲酒,以茶代酒吧。”
青衫男子聞言,淺笑,“好,都依你。”
青衫男子名喚溫成宴,是名揚四方的神醫,一手卓越醫術出神入化,不少富商、宦官聞他名聲前來求醫。
院外傳來溫姑姑的聲音,“殿下,南姎郡主,要記住在陛下麵前,一言一行不可太過。”
隨後,溫姑姑帶著裴其琛與燕王郡主溫南姎走進正廳,三人照規矩向幾人行禮。
“其琛,南姎,過來。”裴桓把兩個孩子招至跟前,“姑姑,今日是家宴你不必守禮。”後又抬手免了溫姑姑的禮。
溫姑姑與裴疏鈺互換一個眼神,點了點頭,上前站在裴疏鈺身後。
溫南姎乖乖坐在裴桓身側,望向容瑾之,問,“舅舅,這位是舅母嘛?好美。”
“咳,南姎彆亂猜。”裴桓輕咳幾聲,緩和了下情緒,偷偷打量著容瑾之的神色。
裴桓向溫南姎解釋,“他是舅舅的丞相,姓容,南姎可以喚他先生。”
聽到溫南姎的一聲舅母,容瑾之先是一愣,很自然地衝小姑娘笑笑,隨即目光落在裴桓身上,瞧他一本正經地解釋,溫言對小姑娘道,“郡主殿下喜歡喚什麼便喚什麼。”
變相沒有否認倆人之間的關係。
裴其琛看著容瑾之麵色淡然,不免想起那日他看到的,結合項總管的話,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不由自主地看向裴桓。
容瑾之喝茶掩飾神情的不自在。
如今這場宴會,裴桓的家人基本都來了,此種狀況像極了見家長,容瑾之難得有些緊張。
容瑾之偷偷拽了拽裴桓,壓低聲音,“陛下,臣……”話未說完,卻不知如何再開口,隻用可憐的眼神看著裴桓,抿了抿唇。
裴桓手上一緊,對上容瑾之那雙眼,微微愣神,反手握住容瑾之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小聲安撫道,“彆怕,我在。”
聽完容瑾之這番話,裴疏鈺神色不變,想必是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看清裴桓手上的動作,“逢時,認定了的,就要一直守好,莫負了容相。”許久,裴疏鈺緩緩道。
有人能替她勸住幼弟,也好。
她不再求什麼了,隻求她這幼弟,平安順遂。
有裴疏鈺這句話,裴桓與容瑾之他們在裴家人麵前這關,算是過了。
一旁,溫成宴抿了抿嘴,最後滿腔言語化為一聲低歎,他準備晚間再與裴疏鈺商討容瑾之的事。
關於,他的身體。
聽到裴疏鈺的話,容瑾之一怔,揚唇笑得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