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殿內歌舞升平,在慶秋獵,也是為從邊疆或是封地回來的藩王諸侯、將軍接風洗塵。
席間,平日知交甚廣的朝臣閒談不休,裴桓對此並未過問。
潛州洪災方止,所以今夜筵席並不似往日隆重,但大多都為慶賀,說它是家宴也不為過。
裴桓不準備用繁縟禮節來克製朝臣。
“長姐一路辛苦,這杯朕敬長姐。”裴桓舉起酒盞,看著下方左側的席桌青衣女子,莞爾道。
喚作裴疏鈺的青衣女子聞言,挽袖拿酒,舉起回敬裴桓,“陛下客氣。”
說罷,裴疏鈺仰頭將酒飲儘,“陛下擔著社稷,萬事務必以自身康健為重,酒多傷身,陛下少飲。”也不忘勸裴桓平日少飲酒。
“朕今日隻飲三盞。”裴桓乖乖應下長姐所言。
能讓裴桓聽話的人沒有幾個,裴疏鈺恰好是其中之一。
見裴桓如此乖順,裴疏鈺笑而不語,她如何不知幼弟心性,能勸一會勸不了一世。
興許,能勸他一世的人,隻有容瑾之?
裴疏鈺目光停在容瑾之身上片刻,才又移開。
觥籌交錯,笙歌不止,殿內殿外燈火通明,讓人忘返……
幾日後,萬眾矚目的秋獵如約而至,浩蕩一行人在京郊外皇家圍獵場紮營休憩,跟隨裴桓前去的朝臣或是預著要與他議政,或是備著與他狩獵。
一道箭矢射中彩頭,宣告狩獵開始。
……
密林深處,刀劍碰撞的聲音驚起一片棲鳥振翅遠離,隻剩幾隻渡鴉還停在枝頭,仰著脖嘶叫。
塵煙滾滾,遍地殘屍。
倏然,裴桓近身上前,用劍鞘打掉了刺客首領的麵具。
“……”
麵具之下那張令裴桓無比熟悉的臉,明顯讓他動作遲緩了。
半晌,裴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略帶嘶啞,“為何?”他何曾想過,這為首刺客,竟是他生死之交的摯友。
彭遠義正想尋傷裴桓的時機,見他愣神不定,彭遠義直接一劍貫穿了裴桓的左肩。
“不為何。”
“道不同不相為謀。”
彭遠義又蓄內力於掌心,正準備往裴桓胸膛上劈去,殺意不見減弱半分。
裴桓稍稍側身,避開他這招招殺意,反手一拳砸向彭遠義的腹部。
身後,錦衣衛姍姍來遲,他們也才解決了其他刺客。
“護駕!”魏沉抬手示意錦衣衛上前圍住彭遠義。
彭遠義受了裴桓那一拳還沒緩過神,單膝跪在地上,魏沉見此立即吩咐錦衣衛拿下彭遠義,“拿下!”
裴桓忍痛把劍拔了,封住穴位止血,“走。”
營帳前,“咳……”喉間湧上一股腥甜,裴桓忍了半日,可算咳出那口心頭血。
容瑾之的身影入眼,裴桓合上眼,緩緩倒下。
“陛下!”
接到裴桓在秋獵場上被刺殺的消息後,容瑾之直接丟下手頭有關前朝餘孽的事,帶著太醫匆匆趕來。
剛到營帳便瞧見裴桓受了重傷,容瑾之瞳孔一縮,當即沉下臉,快步走過去抱起裴桓,沒顧著瞠目結舌的太醫,直奔營帳內。
血腥氣直灌鼻腔,容瑾之的手微微發顫,將人輕柔地放在榻上,看著裴桓慘白的臉色和渾身的血,愈發心疼,隨即湧上的是怒意和戾氣。
“救治陛下,快。”容瑾之瞥了眼戰戰兢兢跟進來的太醫,轉身掀簾出去。
此時營帳外已經跪了一片,項得恩見容瑾之麵色陰沉地走出來,擔憂地看了眼營帳,冷汗直流,心道糟糕。
果不其然,容瑾之的目光落至單膝跪地的魏沉,直接抽出刀抵在魏沉的脖子上,瞬間割出一道血痕。
“容相!”
“容大人!不可!”
容瑾之沒有理會周遭驚叫,垂眼道,“護駕不力,陛下受此重傷,你當以死謝罪。”
魏沉一抖,抿唇不敢吭聲。
容瑾之倏然笑了,聲線低沉肅殺,“陛下受傷,負責此次秋獵的官員,護駕的錦衣衛,我一個一個殺,就從你魏沉開始,怎麼樣?”
在場之人皆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項得恩哆嗦著,硬著頭皮開口,“容相,請您彆讓陛下為難啊!”
容瑾之的動作一頓,竭力壓抑著內心的暴戾,抽回手,轉了轉刀柄,回頭意味不明地看向項得恩,“公公說的是……”
項得恩趕忙低頭,牙床都在哆嗦。
容瑾之悻悻地扯了扯唇角,“刺客是何人?”
魏沉俯首,忙回,“是近日班師回朝的彭將軍,現被關押在堆放雜物的帳篷。”
“彭遠義啊……”容瑾之眯眼,“先帶上來。”
魏沉忍著脖子的傷痛,用眼神示意身邊兩個錦衣衛,很快押送彭遠義來到裴桓所在的營帳外。
彭遠義被強製跪在地上,還沒來得及仰頭,長刀瞬間貫穿他的肩膀,鮮血四濺。
“疼嗎?”容瑾之笑著旋轉刀柄,又將刀緩慢地抽出來,嗤笑,“彭遠義,你怎麼敢的啊?”
彭遠義眼角抽搐,呸了聲,“容瑾之,你知道什麼?那都是裴桓他活該!”
話落,長刀貫穿了他的另一邊肩膀。
“我是什麼都不知道。”容瑾之歪頭,莞爾,“但我有的是法子讓你不舒坦。”
“容瑾之!你他媽瘋了吧?”彭遠義痛的青筋暴起,見沾了血的刀準備往他腹部捅的時候,帳內傳來太醫的聲音。
“陛下醒了!”
聞言,容瑾之丟下一句看好他,直接扔了刀,匆匆進帳。
貫穿傷本也不好處理,一層又一層纏繞在裴桓左肩傷口的紗布都被迅速染成鮮紅。
血腥味圍繞在營帳裡,久久不曾散去,伏地守在一旁的太醫身體止不住顫抖。
“你抖什麼?朕無事。”方才醒來的裴桓坐起身子,垂眼看著地上身體一直顫抖的太醫,眉頭微蹙。
“容相呢?”見營帳沒有容瑾之的身影,裴桓又問太醫。
“容相在帳外……”
太醫話還未落,容瑾之便進了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