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霖,性彆女,曾經生活在二十一世紀,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現在她變成紮根大地的植物幼苗,剛從泥土中冒出一個尖尖的小腦袋,能感受到濕潤的空氣。彆的植物如何了解世界,艾霖不知道。但她現在能“看”到四麵八方,仿佛露出泥土的身體長滿了眼睛。
她還能聽到水在流動,天上有鳥兒拍著翅膀飛過,也能聞到氣味,感知到冷暖,甚至能和彆的蘆葦交流。
當然了,艾霖沒有長嘴巴,不能發出聲音。她和彆的蘆葦交流,是用意識進行的。起初她不熟悉這種交流方式,總會不小心講出心裡話,例如她前世是人……
那會兒她嚇了一跳,可蘆葦們哈哈笑:
“你居然知道人?”
“好久沒有人來這裡啦。”
“我討厭人!哦,不要誤會,我沒說討厭你,你是蘆葦。”
總之,艾霖周圍的蘆葦非常友好。
用人類的語言來描述,她們是同屬一個家族的蘆葦。
蘆葦總是成片成片地生長,種群遍布全球。
不過,蘆葦到底不是人,第一次做蘆葦的艾霖,不熟悉的不僅僅是交流,還有生存。
如:人類將“謙讓”視作美德。
什麼孔融讓梨,什麼女士優先,什麼孕婦老幼殘專座,什麼女性專用列車……啊,專用列車不算!艾霖前世進過專用列車,結果裡麵全是男人。
蘆葦不懂得謙讓,艾霖必須和彆的蘆葦爭奪陽光、土壤、水等生長所需的資源,她謙讓,彆的蘆葦會認為她蠢,完全不能理解她。
沒關係,艾霖能理解蘆葦姊妹們。
不就是內卷嗎?她熟,蘆葦之間的競爭,哪有人類之間的競爭激烈?
艾霖努力吸收養分,努力生長,蓬勃的生命力讓家族裡的年長者驚訝:“你不蠢了。”
蘆葦們竊竊私語,都在說艾霖變聰明了。
路過的風摸了摸艾霖的芽尖,發出驚奇的聲音:“小蘆葦,你不蠢了。”
這讓艾霖鬱悶。
怎麼連風都知道她犯過蠢?
“因為你小時候真的蠢。”風說。
哦,一不小心,艾霖又講出了心裡話。
蘆葦是不會臉紅的,艾霖在風中舒展葉子,叫住要吹走的風:“你能跟我聊聊嗎?”
多稀奇啊!風都能和她交流!
艾霖開始懷疑,大地、河水其實會說話,也都能交流。
風打了個轉,在艾霖身邊吹來吹去,輕快地說:“你想跟我聊什麼?”
艾霖:“隨便聊點什麼,你是從哪裡來的?”
風發出呼呼聲:“我從南極來的,那裡很冷,全是冰雪,還有企鵝……”
艾霖不由得笑了,連南極都知道,風很博學啊,她說:“企鵝,我在夢裡見過它們,是不會飛的鳥。”
風得意:“企鵝會捉魚!它們不喜歡我,我經過的時候,它們會讓我走開。嘻嘻,我偏不走開,我就要和它們玩……”
這是一抹叛逆的風。
彆的蘆葦加入她們的聊天,吱吱喳喳地說了起來,河邊變得很熱鬨,就連隱藏在蘆葦間的小鳥都飛來了。
一隻小鳥落在艾霖身上,壓得她彎下了腰。
艾霖故意晃了晃,小鳥的翅膀倏地展開,輕鬆穩住身形,完全不怕她使壞。
好嘛,鳥兒全是雜技高手。
風很健談,見識很廣,艾霖提到人類。
風說:“離這兒不遠的,有一座人類的城市,他們做了一根高高的柱子,在柱子上放了一個叫快樂王子的塑像,可好看了。快樂王子渾身貼著金葉子,就像陽光一樣燦爛,眼睛是兩顆藍寶石,你看看天空,寶石的顏色比天空深一點……”
怎麼這描述聽起來有點熟悉呢?艾霖想不起來為什麼熟悉。
快樂王子身上有多少黃金珠寶她不在乎,她關心彆的:“風啊,你有沒有聽說過女巫?我在夢裡見過女巫,她們騎著掃帚飛上天,還能變成貓頭鷹。”
風拂過水麵,漾開一圈圈漣漪,嚇跑了偷聽的魚兒。
回到岸邊,風笑嗬嗬地說:“我見過巨人,他有一座漂亮的花園。女巫……我好像聽說過,她有一支蘆葦做的小蘆管,吹起它,魚就會遊進海灣。你知道蘆管嗎?”
艾霖當然知道,蘆管是蘆葦的莖。
她跳過蘆管這話題,問:“你見過妖精嗎?”
風見多識廣:“見過啊,妖精會追逐打著旋落下的葉子……”
艾霖說:“不是這種妖精,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見過大樹、石頭變成人類?”
風搖搖頭,艾霖跟著風的幅度搖搖擺擺,誰讓她是蘆葦呢?風能輕易使她晃動。
“這我沒有見過,我想見見。”風越吹越高,“在這兒我停留了很久,我該離開啦!去更遠的地方,見到更多的事物。”
“等等!”艾霖急忙道。
“什麼事?”風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