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請星辰給我預示。”西比爾打量艾霖，“星辰說，你將是我們的同伴。然後我等到你的風朋友，又在這裡等到你。”

“星辰能預言。”

“對，星辰讓我窺見未來的片段。”

西比爾的眼睛是深邃的黑色，帶著一點探究。艾霖不喜歡和她對視，移開視線，看著冒出白氣的紅茶，以及自己的手——久違的，人類的手。

她張開五指，緩緩合攏，目光集中在西比爾臉上，看到西比爾臉頰上的雀斑，說：“所以，你們是誰？”

西比爾說：“我們是女巫。艾霖，你了解這個世界嗎？”

艾霖攤手：“我隻是一顆蘆葦。”

西比爾露出無奈的笑：“星辰說你會是同伴，我保持懷疑。一根蘆葦怎麼能和我們做同伴呢？現在我不確定，畢竟你不像蘆葦，你更像一個人。好吧，不講廢話了，我們先說世界。”

她向艾霖科普。

這個世界是一個球，人類、動物、植物、精靈、巨人、妖精等生物共同在此繁衍生息。但人類是怎樣的，無需西比爾說，艾霖也知道，對內熱衷於劃分貴賤貧富等等級，對外熱衷於侵略、擴張、毀滅。

女巫西比爾是人，但她作為一個女人，在很多時候並不被當作人看待。如，人們一旦知道她是女巫，就會抓住她，將她活活地燒死。

哪怕她什麼壞事都沒做。

哪怕她做了有利於大眾的好事。

因為西比爾使用女巫的力量救弟弟，弟弟把這件事告訴她爸爸，她爸爸把這件事告訴教會。幸虧西比爾機警，在教會派人來抓她之前逃走，免去一場厄運。

後來，西比爾遇到彆的女巫，加入女巫組織——啟明星，共同對付邪惡的教會。

再說回艾霖，她出生的河灘處在教會的勢力範圍內，她遇到的那些普信公燕子是教會的男巫養的。

男巫是一位童話巫師，通過編織童話獲取力量，而她、蘆葦們、風、公燕子都是男巫選定的演員，將會按照男巫的安排完成他編撰的童話劇情。

到時候，她們的命運便被握在男巫手裡，淪為他的提線木偶。

不過，巧的是，艾霖得到女巫西比爾贈送的魔藥，已經不是平凡的蘆葦。

她隻要破壞男巫編織的童話，就能獲得強大的力量。

從夢中醒來，艾霖仍然是一棵蘆葦。

雨還在下，地麵濕潤鬆軟。

艾霖拔出根須，從蘆葦變成一隻拇指大小的植物精靈。

她穿著綠色的上衣、褲子、鞋子，短發是深綠色的，背後長著蜻蜓般的半透明綠色翅膀，腰上彆著一把小小的匕首。

蘆葦們齊刷刷地打量她。

蘆葦妹妹驚呆了：“艾霖！艾霖，這是你嗎？”

“是我！”艾霖露出燦爛的笑，飛到蘆葦妹妹的葉子下，“我變成植物精靈了！”

“你不是蘆葦。”蘆葦妹妹失落地說。

“我還是你認識的艾霖。”艾霖說，“你還是我的妹妹。”

說完艾霖往地上一跳，恢複了蘆葦模樣，隻是根須紮著的地方不同了。惹得彆的蘆葦生氣：“你侵占了我的空間，艾霖！回到你的位置去。”

尷尬地回到原位，艾霖抖落身上的雨，說：“姊妹們，我可能要離開了。”

“像候鳥一樣離開嗎？”蘆葦妹妹的葉子搭在艾霖的枝條上，“像候鳥一樣回來嗎？”

“也許吧？”艾霖不確定，“這裡是我的家，但我向往的，是更廣闊的世界。”

“像風一樣到處吹？”蘆葦妹妹問。

“像蘆花一樣乘著風尋找新地盤，繁衍新家族？”年長的蘆葦問。

“對。”艾霖承認。

“那你去吧。”蘆葦們齊聲說。

她們沒有憂傷。

風到處吹，蘆花到處飄，在她們看來再正常不過了。

艾霖做不到她們這樣淡然，她化作精靈，跟蘆葦家族的每一位成員擁抱，然後告彆。

艾霖說：“我走了之後，會讓風捎信給你們的。”

大家點頭：“嗯，你走吧。”

雨停了，風落下來，往蘆葦叢裡一鑽，積聚在蘆葦身上的水滴頓時撲簌簌往下掉，像是下了雨一樣。

“走啦，艾霖。”風招呼艾霖，聲音裡充滿朝氣，“到我身上來，我們去旅行！”

“好。”

艾霖跳到風身上。

風沒有形體，她騎著風，像是被無數氣流簇擁，呼的一下遠離河灘。

回頭看，蘆葦在搖擺，像是和她揮手。

她朝她們揮手，拂去離彆的惆悵，目光投向前方。

那裡籠罩著雲霧，樹木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