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
阿青一夜未眠。
他睜著眼睛,保持著不變的姿勢,一整夜擁著少女。他稍稍一低頭,便能看到少女纖長的羽睫和安靜祥和的睡顏。
他心裡怪怪的。
他五百年的悠長生命中,沒有任何一刻感受過如此怪異的情感。心跳一會兒比平常快一點,一會兒又靜謐安寧跳得很慢。
他想,若剛一見麵便殺了她,此刻也不必如此矛盾困擾。
然而,這件事想了無數次,卻沒有一次真的下了手。
阿青輕輕抬手,指尖很輕地觸了觸少女的臉頰。
軟的。
心裡像是有一隻蝴蝶在撲騰,他舌尖又返上了桃子的甘甜。
昨夜她睡著之後,本不需要進食的他,鬼使神差地,取了一個桃子嘗了嘗。
格外的甘甜,一直甜到心頭。
又一縷晨光打在少女麵頰上,衛小竹眉頭皺了皺,下意識往阿青的頸窩裡拱去,想要躲避刺目陽光。
她一動,阿青如夢方醒,皺著眉頭,輕輕把她推開。
這一推,衛小竹不一會兒便揉著惺忪的睡眼醒了過來。
“早上好呀阿青……”
少女睡得太沉,迷迷糊糊間突然意識到現在的情況,漲紅了一張臉,一下子便徹底清醒過來,一翻身,從阿青懷裡彈起來,結結巴巴。
“阿青……我,我……昨天……”
阿青神色如常。
“昨天你睡著了,夢裡一直在喊冷,天寒地凍,我總不能讓你凍死。”
他說的輕描淡寫,衛小竹的臉卻已經紅成了一個大燈籠。
“我、我我我……對不起呀阿青。”
衛小竹語無倫次,不知該如何解釋昨夜行為,幸好阿青接下來的話給她解了圍。
“你體溫低得有些過分,你受了內傷?”
見他不在意,衛小竹總算不那麼尷尬,臉頰微紅,卻總算能正常說話。
“沒有啊……不對,我可能是受了傷!”衛小竹恍然大悟,“難怪我一直覺得身體很沉重,經脈中靈力運轉也不是很順暢,原來是這樣。不過我能感覺到,我的狀態每天在變好,這樣看,好像也不是什麼很嚴重的傷。”
阿青搖了搖頭。
遲鈍。
“既然每天都在恢複,說明你沒有大礙。走吧,上路。”
“往哪邊上路?你又不知道我家在哪裡,怎麼知道往哪個方向走?”衛小竹問。
“無論你家在何處,都是往這個方向走,前方有個不小的鎮子,你可以去那裡打聽一番。”
衛小竹家大致的方向,阿青是知道的。
又在野外跋涉了幾天,兩人終於重新見到了人煙。
天色近黃昏,前方有明亮燈火,似乎是個小村子。不用露宿荒野,衛小竹十分驚喜,阿青看著這村子,眼神微微暗了暗。
村中鮮少有外來人,隻有一家小旅店。
兩人一進店,店主人便仿佛未卜先知,早早便站在門口迎接他們。
“二位客官,是來住店的吧。”
店主人是個妙齡女子,看著年方二八,長了一雙水潤潤的桃花眼和一張楚楚可憐的臉,皮膚又白又嫩,纖細腰肢柔若無骨。
衛小竹輕輕皺了皺眉。
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見麵,這店主人卻讓她下意識的不喜歡。
“二位是要一間,還是要兩間?”她媚眼如絲,眼睛霧蒙蒙的,宛若盼人垂憐之態,微微抬頭問道。
阿青輕輕對這美麗的女子微笑:“兩間。”
他對旁人溫柔微笑的樣子讓衛小竹內心產生了一絲不開心。
明明他們先認識的,和她走了一路都不怎麼笑,卻對後認識的這個女孩子笑得這麼溫柔!
店主人似乎沒看出衛小竹的敵意,柔聲道:“好,床鋪早就收拾好了,二位隨我來。”
女子把二人送到兩個相鄰房間門口,微微頷首,輕輕福身,一舉一動搖曳生姿,臨走之前,水蔥般的玉指不經意地劃過阿青的手背。
這不安分的小動作被衛小竹儘收眼底。
“咱們還是住一間吧。”衛小竹戳戳阿青。
阿青臉上淡淡的嫌惡還未褪去,聽到這話,被針紮了一般,表情驟然凝固住,然後便猛地剜她一眼。
“你發什麼顛?”
露宿野外相擁而眠是為了取暖不得已為之,現下入了村子,還開一間房,衛小竹腦子裡在想什麼。
他一個妖怪都知道人族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衛小竹不知道?
他對那女子笑,卻對她發怒,昨夜還願意抱著她睡覺,今天見了這女子,就把她趕到另一間,這讓衛小竹心裡更加不開心。她理所當然地說:“她剛剛偷偷用手碰你,會不會晚上偷偷去找你?我得幫你看著點,彆讓她得逞了。”
她在家中聽丫鬟小梨講過些話本子的段落,說男女之間若有意思,便晚上偷偷地見麵。男子若存了壞心思,便也晚上摸到女子臥房去。
這姑娘偷偷碰阿青,一定也是對好看的阿青存了壞心思,晚上說不準要偷偷地找他。
“那你和我在一間房裡,你就不怕我乾壞事?”阿青冷冷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