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身,將木匣子給身後兩人看。三人一齊將匣子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隻銀製的、垂著小鈴鐺的長命鎖,壓著下麵一封信。阮雲壓抑情緒著將長命鎖拿起來,小小的鈴鐺立刻發出脆響,像是小嬰兒悅耳的笑聲。
信的封麵上寫著:父親親啟。——趙令儀。沈璟拆開信,將信瀏覽了一遍,終於知道這幾日建章府發生了些什麼。
他將信遞給阮雲。
父親:
不孝女令儀兩日前生下一子。絕不是元宴口中的女兒皎皎。
生產當日,女兒聽見產婆道喜:“是男孩。”女兒當下便是一喜,不管他是男是女,都是女兒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寶貝。可是女兒朦朧間瞧見,突然從一旁竄出來位黑衣人,手中抱著另一位嬰兒,拿了什麼物什對著他們晃了晃,那穩婆好像被嚇著了。
接著他們抱走了我的銘兒,我又聽見接生婆道:“是女孩。”
女兒雖剛生產完,卻不是神誌不清,那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他們抱到哪裡去了?
我昏了兩日,醒來後元宴抱著女嬰,說那是我的孩子,我自是不信,那女嬰孱弱至極,哭聲極小,絕不是當日那哭聲嘹亮的孩子。
我沒控製好情緒,對著元宴大吵大鬨,元宴沒辦法,將我關在了廂房。
兩日後我整理好情緒,我想將事情好好說與元宴聽。我悄悄從窗戶溜出去,卻撞見元宴與一位打扮華貴之人攀談,我本無意偷聽,卻聽見元宴說,他要讓我得瘋症,這樣就不必擔心這件事泄露出去了。
我渾身冰涼,什麼事?多年來的夫妻情分令我不敢去猜測他參與了什麼。但是這話令我不得不信,他,是知曉了孩子之事。
父親,現在正是一更天,女兒準備收拾東西偷偷逃離建章府,請父親收到信後一定在明日午時派人來霽州城門口接女兒,詳細之事,等女兒與您彙合後再做打算。
另外,這長命鎖是女兒從包裹著嬰兒的棉布裡麵尋到的。女兒相信,這是女嬰真實身份的線索。望父親收到信後,也請派人尋一番長命鎖的……
的字還未寫完,這封信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麼急急打斷,阮雲猜,是孫元宴來了。
原來趙氏從來都沒有胡言亂語,那不是她的孩子,可憐的母親懷胎十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被彆人抱走,說出真相的她卻被當作瘋子。
她懷著滿腔勇氣寫下這封信,卻沒能把這封信送出去。
在徹底瘋之前,她定是趁著神誌清醒,將信埋在了梧桐樹下,又整日哼唱那首童謠,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可她還是瘋了。
直到最後赴死的時候,她終於記起了那棵梧桐樹。
阮雲將長命鎖翻過來,那上麵刻了小小的兩個字:“佩佩。”
“令儀!”不遠處傳來男人痛苦的呼叫聲。幾人齊齊走回去,便看見孫元宴跪坐在趙令儀的屍體前,麵色痛苦至極。
阮雲道:“你還有臉哭?”
孫元宴愣愣地,“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父親、妻子在兩天內相繼去世,他頓時變成了孤家寡人。
“我問你,孩子交換之事,是誰與你做的交易?”
孫元宴瞳孔一縮,猛地抬頭,望著居高臨下的三人,呐呐道:“是……是……”話還未說完,下一刻孫元宴痛苦地捂住腦袋,“啊——”
沈璟淡淡道:“他說不出來的,那人有些手段。”
阮雲頓了頓,她懂得煉藥,自然也知曉些醫理知識,於是抬手想施法將孫元宴從禁錮中解放出來。
然而那月白的光隻出現了一瞬,阮雲便痛苦地收住,喉間湧上一股腥甜,她機械地望了兩人一眼,下一刻便嘔出一大口血,昏過去之前,她瞧見了兩雙驚慌失措的眼睛。
沒人瞧見,那血落在長命鎖上麵,幾息後,長命鎖又變得乾乾淨淨。
火光衝天,阮雲慢吞吞地走在遊廊上,迎麵撞上了許多匆匆忙忙的下人。
她瞧見遊廊儘頭站著一人,像是在看她的笑話。離得有些遠,她看不清麵容,於是阮雲加快了腳步,近了,更近了,那人卻一手洞穿了她的心口,“好好當你的薑家大小姐不好嗎?”
“怎麼樣了?”
“中了毒。”
“什麼毒?”
“尚不知曉。她一施法便會氣血逆流,疼痛難忍,嚴重時會危及生命。”
接著阮雲感覺一股暖流柔柔地流遍全身,將灼燒的經脈一寸寸撫順。
“我將忘訣下在她身上,好之前,她將不再能動用法術。”
聽見這話,阮雲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又陷入了昏迷。
沈璟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阮雲,眉頭禁皺。她怎麼會中毒?霽州難道還有人在暗中窺伺他們?亦或是,那位神秘的國師?自阮雲回到薛府後,他便不見了蹤影。聽薛運良說,他已經準備啟程回京複命了。
沈璟心中煩躁,等薛運良走後才道:“相琉,你這幾日便守著她,有變立刻來報。我預備去桑州。”桑州人,以驍勇善戰和製奇毒出名。去那裡,或許能打探到解此毒的法子。
相琉點頭稱是。沈璟立刻站起身,洛月留在這邊危險極大,他必須帶上洛月前往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