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是被渴醒的。
睜開眼睛時廂房裡黑黢黢一片,想必已經是夜晚了。她口唇乾的很,啞著嗓子喊:“水。”卻是無人應答她。伺候的婢女看阮雲睡得沉,在門口早就坐著睡著了。
阮雲緩了緩,想等頭不那麼暈了再起床去找點水喝。
一隻玉一般骨節分明的手端著茶杯,將水細細地倒在阮雲唇邊。
阮雲猛地睜開眼,她竟沒發現廂房裡有人。黑暗中,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鬆香,是國師大人。
她又放鬆下來,就著茶杯將水一口氣全喝下去,清甜的水立刻浸潤五臟六腑,阮雲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嗓子也舒服多了,阮雲道:“謝謝。”
她知曉師尊已經帶著洛月去往桑州為自己求藥,聽婢女說國師大人也回了京城,怎麼他又回來了?
“國師大人不是去京城了嗎?”
旁邊那人低低地嗯了一聲,也沒了下文。
氣氛一時有些安靜。阮雲哭笑不得,“那你怎麼還在這裡?”
“蝕蘭。”
阮雲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你的毒。”蝕蘭對普通人毫無作用,但是修行之人一旦中了蝕蘭之毒,凡運功都將導致氣血逆流,因而在獲得解藥前,這人也跟凡人無異了。
原是這個。阮雲恢複了些力氣,坐起身道:“國師大人竟知道?”
虧得沈璟還千裡迢迢跑去桑州,這不是有個現成的人知道嘛。
“那國師大人可知解方?”
國師大人抿了抿唇,卻是不說話了。
阮雲歎了口氣,饒是自己擅於煉藥,卻也從未聽說過這什麼蝕蘭。
“所以,你還沒回答我呢!”
對麵的人輕聲呢喃了一句什麼,阮雲沒聽清,湊近了道:“什麼?”
他轉身往外邊走邊道:“歇息罷。”
阮雲吐血當天,他就去找了孫元宴,不是去問話,是去殺人。卻沒想到有人動作比他更快,一隻匕首斜斜地插在他心口,人早已斷了氣。
“嘲風。”
“在。”
“魔界南邊是誰在管?”
“回主子,是颯斯。”
“殺了吧。”語氣輕鬆,像是在和誰討論今日吃什麼飯一般。
嘲風一頓,卻也不驚訝。颯斯看不上主子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的戾氣,從來不朝拜主子,從前主子沒將這人放在眼裡,今日一想起,便是去殺了他。嘲風有種大仇得報的激動,跟在主子身後腳步都快了許多。
卻沒想到主子又開口了:“你去將颯斯管的書閣搬走。”
“啊?”
顧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嘲風立刻道:“是。”
於是魔界有了一陣不小的動蕩,平日裡不輕易露麵的魔尊突然想起了颯斯這一人,帶著手下嘲風去往南邊,不過兩招便取了他的性命,還將人家掌管的書閣整個搬走了。行事十分詭秘無常。
但是眾魔都心知肚明颯斯曾對魔尊多麼不敬,有了這事後,他們紛紛向魔尊表忠心,生怕下一個灰飛煙滅的就是自己。
國師大人來的悄無聲息,走的也匆忙。阮雲抱著手臂靜靜地坐了會,方抬頭道:“這麼快就等不及了?”無人回答她,滿室寂靜。
第二日,阮雲又將自己關在廂房裡整整一日,她拿著刀具在一個小小的木牌上雕刻個不停,燭火一直燃到第三日淩晨,她才困得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等到天光大亮時,她才揣著木牌出門去了。
到了建章府,總算是有些人在裡麵走動了。阮雲瞧著正中間那位正指揮得滿頭大汗的人,走過去跟他打了個招呼。
薛運良道:“阮姑娘怎的來了?”
阮雲指著手中的木牌,“來見一個人。”
薛運良有些詫異,卻也沒攔她,“薛某現下忙的兩腳不著地,阮姑娘有需求吩咐下人即可。”
阮雲笑著點點頭,朝記憶中的梧桐樹走去了。
拿著小鏟子挖了半天,她才將木牌放進去,她拍拍手上的泥土,就地而坐,“佩佩,下輩子一定要平安健康長大。”
黃昏之時,有被薛運良喚過來幫忙的下人注意到一棵梧桐樹下有一個小小的木牌,他湊近了去瞧,那上麵寫著:佩佩之墓。誰在梧桐樹下做墓呀?那下人搖搖頭,走開了。
阮雲這幾日在薛府過得十分暢快,因著他們處理了魔嬰一事,薛運良待阮雲都是客客氣氣的,他雖然忙著處理建章府的喪事,但知曉她受傷後,也不讓她做任何事,囑咐下人日日補湯一碗,本來阮雲還有些瘦,現下倒是長了一些肉,變得更加勻稱了。
除卻不能再動用法術,剩下的都是幸福的煩惱啊!
直到一天,瑤花閣窗外搖搖晃晃飛進來一隻紙鶴,落在桌上,還帶著清晨的露水。
阮雲打開紙鶴看完內容,心中一驚,完了。
“小雲!你們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在霽州還好嗎?………”羅裡吧嗦說了一大堆,阮雲直接跳過中間,看到最後一句:“小雲有沒有見到我母親?她有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