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練武,他的耳朵靈敏於常人,時常能聽見薑雲在後院裡奔跑,笑鬨的聲音。傍晚時分他在廂房裡悶得慌,父親與薑父一齊出去了,他便獨自一人尋了塊空地練劍。
劍練了一半,便撞見了貓著腰提著裙子跑的薑雲。她顯然是笑鬨過一陣,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瞧見生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就這麼望著他。
不像京中那些整日蒼白著臉,柔柔弱弱,遇風即倒的女子,這一瞬,她是富有生命力的,像燭火一般耀眼明亮的。白祝餘感覺心跳漏了一瞬。
他收起劍,怕鋒利的劍器傷到她,沒想到薑雲竟直衝衝向他跑來,拉著他蹲在一旁的草叢裡。
“噓。”
少女離他很近,他仿佛聞到了她身上梔子花的香氣。“你是那日買酒的客人吧?父親說我喝光了你們本要品嘗的酒,說了我好一陣。”薑雲撅著嘴,偷偷地望著前麵找她的侍女。“對不起。”
白祝餘失笑,“無妨,也就是多等兩日的事情。”
薑雲捏緊了拳頭,“我就說你們不會放在心上吧!父親還說我以後再不能碰酒了!氣死我了!”
聲音有些大,那找她的侍女一下子站直了身朝這邊望,“小姐?”
薑雲立刻捂緊了嘴巴,睜圓了眼睛盯著白祝餘。白祝餘立刻會神,他拍拍衣服站起身來,那邊的人立刻行禮,“白公子。”
白祝餘瞥了眼仍舊蹲著的薑雲,“你在找什麼?”
“奴婢在找小姐。”
“我方才一直在這練劍,練累了便在此處歇息著。”
模棱兩可的話成功讓侍女以為自己驚擾了府上貴客,連忙行禮道:“奴婢這便退下,不打擾白公子歇息。”
薑雲瞧著她走遠了才跳出來道:“多謝了!”
眼瞅著她要換另一個地方躲,白祝餘喊住她問:“你很喜歡櫻桃酒?”
薑雲回過頭,細細思索了一番,給出中肯的評價:“隻是覺著那味道甚是清甜。”白祝餘點點頭,從錦囊裡拿出幾粒種子道:“母親很喜歡櫻桃,我初來辛州時買了一些種子,送給你一些。”
薑雲欣喜地接過種子:“這是櫻桃樹的種子?”
白祝餘笑著點點頭。看麵前的小姑娘又亮起了是雙眼,“來而不往,非禮也。那,我也送你一樣東西吧。”
薑雲低頭看了看,沒瞧見什麼值得送人的東西,往頭上一摸,扯下來一根海棠花發簪,“送你了。”
白祝餘還沒反應過來便接過了簪子,看薑雲又風風火火地跑遠,鮮豔的裙擺開成了一朵花。
他垂眸,默默地將簪子收進袖中。
第二日,薑雲帶著幾位侍女,在後院哼哧哼哧地挖洞,“不讓我喝櫻桃酒,那我種櫻桃樹便可以了吧?”
“咦,這是什麼?”薑雲丟掉了鏟子,泥土下,一個物什閃著微弱金色的光,“挖到寶貝了?”
薑雲怕鏟子將它挖壞了,就用白嫩的手一點點刨開表麵的土,竟是一隻金色的鈴鐺!她麵露喜色,雙手就要去拿那鈴鐺,觸摸到鈴鐺的一瞬間,鋪天蓋地的白光淹沒了她,眾人被這光閃得閉上了雙眼,再睜開的一瞬,便看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薑雲。
“小姐!”
“怎麼回事?”“快,去請夫人!”突然暈倒的薑雲讓整個後院亂作一團,兩位侍女扶著薑雲回房,正走到一半,就看見慌忙趕來的薑夫人。
“雲兒!這是怎麼回事?”
“轟隆——”巨大的雷聲驚醒了阮雲,阮雲摸了摸心口,這麼久過去了,她以為不會痛了。她順勢倒在床上,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櫻桃,櫻桃,為什麼自己非要吃櫻桃呢?
本是清晨時分,天色還是很暗,外麵霧蒙蒙一片,有人嘟囔道:“怎麼過了霽州還這麼多雨?”
青州,快到了。
一整天,阮雲沒有再出門。秦常文看了眼一旁緊閉的門,再低頭看了看自己裹著的手,終究沒有去敲響那門。
傍晚時分,船終於抵達,阮雲沒精神地打開了門,轉頭對上了同樣打開門的秦常文的視線,秦常文嚇了一跳,麵前這人臉色蒼白得可怕,像是來索命的女鬼,“你……還好吧?”
阮雲愣愣地點點頭。蒲牢,還在青州。
當初沈璟在青州除亂時,也曾碰見過蒲牢,他本可以將其擊殺,卻為了救洛月而將蒲牢封印在青州某一處。
如今,阮雲到青州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蒲牢的蹤跡。
青州雖不似霽州那樣多雨,卻也是個山清水秀之地。阮雲剛一進城,便碰見了一個熟悉的麵孔。正是吊著手臂的秦常文。
秦常文驚喜道:“阮姑娘也來青州?”連日奔波讓阮雲有些吃不消,她無力地點點頭,“你在這做活?”
秦常文點點頭,“是啊。”
阮雲思索了一陣,這人必然對青州有些了解,找他套話倒是比自己盲目地找容易多了。
“那你可知哪裡有安靜一些的休憩之所?”
秦常文點點頭,“這我知道,明直客棧,地處鬨市邊緣,周圍種了一圈竹林,雖偏了些,卻也是個靜謐之所。”
阮雲感激道:“那便麻煩秦公子帶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