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枕著胳膊打量她,忍著笑,問:“難道不是嗎?一會兒想吃山下的糖糍粑粑,一會兒又要城裡最時興的話本。”
山溪:“……”好像確有其事。
山石半眯著眼,回憶的口吻悠然:“還有什麼呢?讓我想想啊……哦,對了,珠釵衣裙,金玉首飾,你哪樣不喜歡?”
這人說的樣樣是真,她從前是把他當錢莊一樣使喚。
如此,山溪那一丁點剛燃起的小暴脾氣霎時偃旗息鼓,撒嬌似的哎呦一聲,重新趴回他胸口。
“睡覺睡覺。”
窗外,天色發沉,似還在醞釀一場雪。
山石拍拍她的肩膀:“你睡,我去準備晚飯,煲湯得花些時辰。”
“快去快去,蹄花湯要軟爛鮮香才好。”山溪一麵催促,一麵假裝不舍的把人趕下床。
開春後,山石親自去求了一個黃道吉日,兩人便隆重又低調的成親了。
又是一年新春,兩人圍坐在一起守歲,忽然就說起陳年往事。
山石戲謔似的繼續道:“我以為你隻喜歡我的金磚頭。那次我回去,金磚頭少了三分之一。”
山溪羞紅了臉,忙回他:“我最喜歡你了。”
聲音小的好似蚊子,山石不由勾起幾分笑,轉開了話題:“我倒是沒想到師妹膽子那樣大。”
兩人已有夫妻之實,再說起當年那場烏龍,山溪還是覺得臉紅耳熱,羞愧的很,著急忙慌的去捂他的嘴。
男人一呼一吸帶出的熱浪儘數撲在掌心,她忽然就覺得心裡也癢了。
山溪繃著臉,冷冰冰、惡狠狠的威脅他:“你不要說了!再說就滾下去。”
山石笑意盈滿眼底,他就喜歡看她吃癟的樣子,抬手勾她腰間的鈴鐺,鈴鐺叮叮當當的響,勾起他心底的欲。
他壓著嗓子,輕聲說:“我那時便是在養媳婦。”
山溪目光微怔,整個人頃刻間便陷入他的攻城略地之中。
空蕩的腦海裡隻來得及閃過一個一句疑問——原來他喜歡的這樣早嗎?
十歲那年,山溪因為天資實在愚鈍被十二師姐棄養,大師兄大手一揮就把她這麼一個燙手山芋丟給了二師兄。
二師兄素來獨來獨往,對下麵的師弟、師妹算不上親厚,眾人都猜,依著二師兄清冷的性子,這人在他身邊最多也就呆一個月吧。
但山溪一直一直呆,呆到18歲自己先跑了。
山溪起初是怕二師兄的,便也不敢像從前那樣裝愚笨,漸漸聰明程度和眾人一樣了。
在無意間見過二師兄的小金庫後,她便開始有事沒事往二師兄跟前湊,沒事要個這個,要個那個,而二師兄也對她事事縱容,慢慢的縱大了她的膽子。
在一個月明星稀的晚上,山溪\'誤\'入浴房,和剛沐浴完、衣衫不整的二師兄撞了個正著。
山溪愣怔的站在原地,看著師兄一步步靠近,直到整個人被他抱住,吻輕柔的落在她唇上、臉上……
她沒抗拒,在意識清醒的時候,他們在一起了。
但那天,她其實是想去順點他的金瓜子,到最後卻賠了夫人又折兵。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把金銀都藏在浴房!”山溪撇撇嘴,食指戳著他胸口,凶狠很的說。
山石把食指攥在手心,親了親,忍笑道:“是是是,藏的地方不對,那你說要藏哪兒比較好?床底下?”
山溪哼了聲:“你又在陰陽怪氣!”
“夫人哪裡的話,您說什麼都是對。”山石笑道。
山溪懶得搭理他,扭頭繼續嗑瓜子。
喜歡不自知大概說的就是她那樣的。
山石很厲害,也有失手的時候,那次出任務,他死裡逃生的回來了。
是山溪在一旁守著他,給他擦身子、熬藥、換藥……
每一次,她感覺自己的眼淚都差不多流乾了。
這份感情終於徹底破土而出,而她再也無法心安理得的出入他的浴房,拿他的金磚頭、金瓜子。
那些東西,都是他拿命換來的。
當她不敢拿的時候,她明白,她完了。
心疼一個人,對於那時的山溪來說,是一種奇妙的體驗,她不喜歡、也不願意接受。
於是,18歲,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她選擇死遁。
她以為離開就好,不聞不問就好,但結果再相逢,她還是不得不承認——她是喜歡他的。
原來,她也沒自己想象的那樣自私利己。
“想什麼呢?”山石湊近啄她的唇。
“在想——”山溪拖長了聲調,戲謔的打量他,而後笑眯眯的說,“在想我也好喜歡你,好像也很久很久了。”
山石眼底刹那湧出濃烈愛意,嘴角的弧度高揚。
山溪認真的看著他,看他朝她而來,沉悶的呼吸拂過耳垂,輕柔地擦過耳垂。
曖昧的呼吸環繞著兩人,彼此放棄抵抗,沉迷其中。
有他在,一切都好,那些慘淡的過往回憶再也不會重來過。
他們在一起,相依相偎,就這麼一輩子,平平淡淡的就很好。
小小的身段蜷在他懷中,藕白的手臂鬆鬆地搭在他寬闊的肩頭。
“想要你。”她說,“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男人吻了吻她汗濕的額頭,兩人鼻頭溫柔地蹭了蹭。
他說:“好,我們一直在一起。”
深藍色的夜空,高懸的明月如瀑籠罩著這方天地。
雲隨風來,明月羞赧地躲起,又露出嬌顏,而後依舊懸在那處,亙古不變地窺視這天地的悲歡離合。